因过几日是皇后的生辰,届时举朝同庆大赦天下,刑部这里却始终有桩案子没结,他们心知碰上这类大事恐会被耽搁更久,焦心之下难免何泓与又往上递了许多回折子,却都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他忧心如焚心中又十分痛恨,心中知晓小儿子死得冤,可仍旧无法拿整个何家与天家抗衡,正准备再去见一回东宫太子的时候,事情忽然就有了转机。
说起来这转机来得巧妙,原是薛家的事在京城里发酵,不少从前薛嵘的门生都聚在一块试图闹事讨个公道,一时就让宁渊更加头痛了起来。
薛嵘生前有一年曾做过一回翰林座师,即主办了那年的春闱之事,这可是个实在的差事,当年的前三甲有两位都是他一手提携起来的,更不说还有其他多少举子得了他的青眼,成了他的门生。
眼下那群门生聚在一处,洋洋洒洒写了不少斥骂天子不辨忠奸的文章,那文章传进了承乾殿,宁渊当即痛砸了不少东西,心中情绪仍旧难以纾解。
何为忠何为奸?那些举子叱责他对待薛家这样的百年世家说要满门抄斩就将那话说出来从而逼得了他们的座师自戕而死,这就是不辨忠贤。
而近日的崔冶一案明明刑部搜集了许多罪证天子却始终置之不理不予定罪,这就是不辨奸人。
这是实实在在被那群举子逮到时机了,竟拿和此事毫不相关的崔冶一案来推波助澜。
他越发觉得这事背后有人在从中捣鬼,要说薛嵘死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什么那些举子早不闹事晚不闹事,偏生就挑在他对刑部的案子置若罔闻的时候要站出来,这要是没有人唆使如何说得过去?
宁渊腮帮鼓动,看着眼前那被他撕成碎片的写得最狠的一篇文章,恨不得将人提过来当场诛他九族!
可这事情发酵的太快了,他即便杀了一个举子,后头还有无数的举子在等着他,届时京城里传出他嗜杀成性的名声,则更堵不上悠悠众口了。
罢了罢了,薛家的事他已是无力改变了,至于崔冶的案子还是尽快结了吧。
那刑部的何泓与催得紧,宁渊知道他是因为自己的儿子何铭升枉死在崔冶手上的事,如今又加上每日在东华门前闹事的举子,他除了将崔冶定下死罪已是没有旁的法子。
定罪的消息一出,举子们的怒火渐渐被抚去了一半,剩下犹自愤恨不平的又因最初带头的人不再闹了而也跟着慢慢平息了下去。
就像是有人一直在暗中操控一般。
举子们是消停了,仍旧被关在刑部大牢的崔冶却是恨如头醋。
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突然就发展到了这样的地步,明明他将后续的法子都说给了青云,始终没有动静就罢了偏偏人也联系不上了,如今还得知了自己第二日就要被处斩的消息。
实在是晴天霹雳。
他不信卫家没有在背后做什么手脚,而他身在牢狱中前日还有一名小吏给他带来了一个纸条。
能在刑部大牢中传递消息,背后之人的身份应当不简单,可他看到消息的时候,则更是震惊锝无以复加。
纸条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卫迟乃是前朝皇家之子,崔冶震惊过后思绪转得飞快,明白送来这纸条的人是要借他的手来搅动这一方风云。
送纸条的人应当很熟悉他,知道他在宁渊身边多年,不管最终能否脱出牢狱都极大可能能有和宁渊再次见面的机会,到时借他的口将这个消息说出去,京城必定风起云涌,这送纸条的人也能从中获利。
或许是一个和宁渊或是和卫家有仇的人,以此来看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
而那人又知道崔冶得到这个消息后必定会想法子说给宁渊,因为他也是痛恨卫家的人。
可如今他已被定下了死罪,宁渊还会来这大牢中看他吗?
应当会吧,宁渊答应过他的,不是吗?
不管他能不能逃过这次,他至少都要将卫家拉在身下垫背!
他和卫家的仇,他一定要报。
崔冶咳嗽一阵,迎上这牢房顶上透进来的暗光,将自己身上最值钱的佩饰交给了一名狱卒,让他将自己想面见天子的消息带出去。
那狱卒掂了掂手中的东西,想到他从前呼风唤雨的样子心中依稀有些唏嘘,遂应承下了这事。
......
卫府里,卫迟听完云鹤的禀报,扬了扬眉道:“你确定是安王府的人进的刑部大牢?”
宁璋对宁云蓁挑明自己后,卫迟就一直派人蹲守在安王府附近,来打听宁璋的行踪。
如今崔冶的死罪定下了,今日不知怎么的他却嚷着要面见圣上,联想起先前宁璋遣人去刑部大牢一事,很难不让人觉得其中有什么阴谋。
云鹤点点头,笃定道:“属下肯定,属下是一路跟着那人到刑部外头的,只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又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这才没有将人拦下来。”
“那人在大牢里并没有停留多久,约莫一句话的工夫就出来了。”
卫迟凤目愈发幽邃,他向来走一步看三步,近日城中举子闹事一事的确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事实证明他也成功了,可他想不明白宁璋这时与一个将死之人能做什么交易?
宁璋得知他的身份,今日崔冶又闹着要面见圣上,难不成是这事?
他自觉窥探到了几分,心中越想越觉得极有可能,他不能将整个卫家这么快地暴露在悬崖之畔,那样于他实在是太被动了,因此他在心中快速地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刑部那等地方他还能想想法子找个缺口,宫里他就有些鞭长莫及了,怕是这回要沾一沾宁云蓁的光了。
一念及此,他便同宁云蓁说了这事,宁云蓁自是点头答应,心中还十分高兴他能够有需要自己的地方。
事态紧急,她当即提笔润墨写了封信,随后唤来脚程最快的傅洗尘立刻将它送往坤宁宫去。
有了这封信,便能为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他于檐廊下掀眼,朝着宁云蓁露出一个笑,漫不经心道:“待会我要出去一趟,很快就会回来,你在府中等我。”
宁云蓁每回听他这样说心头都有些不大好的预感,便忧心忡忡道:“可有什么危险?你务必一切小心。”
看着她布满忧思的小脸,卫迟心中不禁荡起了轻软的风,郑重地与她道:“你放心。”
他只说了这样简短的话,便匆匆回房换身衣裳准备出府了。
他要布好这个局,便一步都不能出差错。
他身后是整个卫家,还有一个满心牵挂着他的妻子,他更要朝前走去迎接这些风雨,不能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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