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仙峰山脚下有个小村庄,村子临水而居,叫小清河村。
寡妇沈琴带着儿子南柯,住在山脚下。
离村子有一百多步,不会太近也不会太远。
南柯6岁,虎头虎脑,年纪还小,身上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独仙峰的每个角落都有他走过的痕迹。
得亏独仙峰是梦回仙宗的宗门所在,山里没有什么害人的野兽,沈琴也就任着儿子玩闹。
再说了,南柯从小懂事,向来不会离她太远。
只要在山脚下唤上一声,没多久就会看到南柯风风火火的跑回家吃饭。
世道挺好,沈琴不求儿子出人头地,只要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长大就好。
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儿子老喜欢往家里捡东西。
今天捡只八哥,明天又拎回来两条狗崽子。
小村子有梦回仙宗的庇护,向来没有大灾大难,年景一直不错,农税又低,沈琴咬咬牙,也就把两条狗崽子留了下来。
她想教教儿子,上天有好生之德,也培养一下儿子身为男人的责任心。
却没想到,捡着捡着,有一天就捡了个人回来。
“娘,就把大傻留下呗,他还能帮咱们做农活呢!”
南柯可怜巴巴的看着娘亲,小嘴厥的老高,眼眶红红的就要落下泪来。
篱笆外的地上坐着个男人,看着不到三十,个子不高,不到六尺,但还算是精壮,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看着似乎身体不适。
令人狐疑的是男人这个年纪却没有胡子,这确实不太正常,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儿有男人快三十了还没胡子的。
沈琴穿着件暗粉色的布衣,双手叉腰,冷冷的盯着儿子,半晌后还是揪不过儿子的眼神攻击,只好压低了声音道:“你从哪里带回来的人?他叫什么你知道吗?”
南柯摇摇头:“大傻是我给他起的名啊,他都不会说话,我在山上捡蘑菇的时候,哐当一声,他就从树上掉下来了。”
说着,南柯抓着娘亲的手撒娇:“娘,咱们就留下他呗,大傻可好了,我差点从山上滚下去,就是他抱住了我。
娘你不是常说要知恩图报嘛,大傻哥都没地方去,咱们留下他又没关系。”
“你这傻小子!”没好气的提着儿子的耳朵,沈琴还是心有不忍,没使上多大力气,只是将儿子护到了身后,小心的走向那名陌生男子。
在离男子两三步外停下,沈琴先看了眼篱笆内的柴刀,这才小心翼翼的朝男子问道:“这位壮士有些面生。”
男子坐在地上靠着篱笆,抬起头来咧着嘴笑,有些傻气,也有孩童的稚气。
“壮士家在何方,姓甚名谁,还是说不方便告知?”沈琴试探着再问。
也许是因为做了母亲,看着男人那副傻气的笑容,沈琴总能想到自己儿子,不免少了几分畏惧。
男人还是一副傻乐的样子,也不说话,就是咧着嘴,露着那一口白牙。
咕噜咕噜。
男人疑惑的低头看了眼自己喊饿的肚子,抬起头又开始傻笑。
罢了,沈琴暗叹了口气,如果儿子说的没错,人家好歹还救了自己儿子,这样堵着门询问也不礼貌。
拉着儿子回了屋子,沈琴拿着两个馒头,一叠咸菜,还有点昨天熬猪油剩下的油渣,油渣拌了点细盐。
时间匆忙,这会儿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招待别人。
搬了个小方桌放到了门口,沈琴将吃的放到了桌上。
“壮士还请见谅,家里没有什么好东西能招待的,您先凑合吃点。”沈琴说着退后两步,也不靠近。
南柯也附和道:“油渣可好吃了,大傻你快吃!”
寡妇门前是非多,她需要考虑的太多了。
男人倒是不在意,乐呵呵的不说话,拿起馒头就吃了起来,猪油渣酥脆,一口下去满嘴油香。
南柯站在母亲的边上,咽了咽口水,抬头道:“娘,我也想吃,我也饿了。”
“这…”沈琴为难了,油渣和咸菜倒是还有,可馒头没了:“你跟娘进去,娘给你蒸。”
话刚说完,就见男人把手里的馒头递向了南柯,脸上傻乐着,嘴里说着:“吃…吃…”
“嘿嘿。”没等母亲阻拦,南柯窜了过去,接过馒头来就往嘴里塞。
一大一小两个人蹲在桌子边上,就着咸菜油渣吃着馒头。
“大傻你吃快点,待会儿给我去山里捡蘑菇,我跟你说,昨天我在那边看到了兔子…”
南柯吃着东西,嘴里还不闲着,絮絮叨叨个不停。
男子只是傻乐着,小口小口的吃着馒头,油渣和咸菜倒是没吃上多少。
是个明事理的傻子。
沈琴看着这一大一小,擦了擦手回了厨房,重新蒸了馒头。
等到这两个孩子都吃饱,沈琴锁好院门,带着儿子离开,去了村里找来了村长,将关于这个陌生男人的事情说了一下。
村长七十多岁,是个人人敬重的小老头,山上仙家如果有什么吩咐,都是通过村长传下。
村长拄着拐棍,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来看了看。
大傻只是咧着个嘴傻笑,逢人就笑,傻乐呵,看不出什么危害。
沈琴牵着儿子,走在村长的边上,客客气气也不乏恭敬。
“可能是附近村子走丢的吧,我差人去问问,他救了你儿子也是缘,先供他几顿饭吧,他要走也不用拦。”
村长离开了,来了一遍,又好像没来过。
倒没人认为是什么妖魔幻化,背后就是独仙峰,仙家福地,哪里有妖魔这么想不开。
沈琴不以为意,也是意料中的结果,可既然村长来看过,就能省了很多闲话。
住在院子里是不可能,趁着天还亮,沈琴带着儿子,在院子外盖了个草棚子,铺上干草也能凑合几天。
这一住,就住了半年多,草棚子住成了木棚子,加了门墙,有模有样。
村里人也都知道,村尾的俏寡妇家里捡了个傻小子,一天到晚乐呵呵,有那么两把子力气,就是可惜了脑子不好使。
附近的村子也都问过了一遍,没有谁家走丢了个傻子,也不能把人赶到山里去自生自灭,也就任由这傻子住了下来。
反正又不吃他们家大米,村里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自从有人在河边见到了洗澡的傻子,瞅见了那精壮的肉体,不免就有了几句闲言碎语。
年轻的俏寡妇,和身材让大姑娘小媳妇眼红的傻子,一时间也成了村里人茶余饭后的闲聊话题。
只有南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是好玩的年纪,娘亲给他报了私塾,每天早上吃过早饭,就骑在大傻的脖子上,去上学。
南柯去上学,大傻就在门口的树荫下等着,没事做便看看树下的蚂蚁来来去去。
等到南柯下了学,再背着南柯回家,他也不知疲倦无聊,每天乐乐呵呵看不到烦恼。
等到下午的时候,南柯再带着大傻去地里帮娘亲干农活。
六七岁的孩子闲不住,趁着农活的间隙,带着大傻就上了山,肩上停着捡来的不知名的鸟儿,左右跟着一白一黄两条狗,骑着大傻,好不威风。
只是可怜了山上的花花草草,在南柯大将军的木剑下受尽了委屈。
“大傻!快快,那里有个鸟窝,你托着我上去!”
在南柯大将军的号令下,大傻蹲下身,让少年踩着自己的肩头站起。
少年小心翼翼的探头,和鸟窝里愤怒的鸟妈妈对视了一眼…
“快逃!哎呀…它啄我,大傻救我!那是马蜂窝!!大傻你别踩啊!!”
等到傍晚时分,沈琴在家门口,看着被马蜂蜇了满头包的大傻,还有一脸无辜的儿子,真是又气又好笑。
“快去洗手吃饭!”
“嘿嘿,我就知道娘亲最好了,大傻你等会儿,我去给你拿药,娘~~~”
“行了行了,你们去洗手。”
吃过饭,南柯拿过母亲拿来的药,去了院外的小木棚,有模有样的给大傻上好了药。
把药瓶子放到了桌上,南柯冲着屋里喊道:“娘,我去河边洗澡。”
“注意安全,把小白和小黄也带去。”沈琴正趁着天光缝衣服,倒也不太担心儿子。
南柯兴冲冲的跑出门,跳到了大傻的背上,喊道:“快,大傻跑起来!你刚擦完药,待会儿可不能下水。”
夏天的太阳落的慢,在山的那头,黄昏的余晖洒遍了天际,独仙峰遮住了太阳,如一柄利剑撑着天地。
清澈的小河边,南柯玩的正开心,河边长大的孩子少有不识水性,一个猛子扎下去好半天才上来。
大傻就坐在河边上,傻笑着看南柯和两条狗在水里玩。
南柯正潜下了河,追着条鱼儿乱跑,可惜最后还是这条小鱼技高一筹,从南柯的手里逃出生天。
从水底浮上,南柯抹掉脸上的水,便看到了岸边一道俏丽的身影,本还懊恼的小脸立刻露出了笑容。
“荷花!快下来玩!”南柯朝岸上的女孩挥着手。
女孩鼓着粉嫩的脸颊,不满道:“我才不下去,我爹说了,我再下去玩水,他就打断你的腿。”
女孩俏生生的蹲在河边,和南柯相近的年纪,出落得亭亭玉立,人如其名。
从衣着来看,荷花的家境比起南柯要好不少,但在这个年纪,交友不问家境——也只有这个年纪。
南柯也不勉强,笑了笑后又潜到了水底。
等到天色暗了下来,南柯才从河里走出,手里攥着两个螺蛳,寻思了片刻后,还是将两个螺蛳丢回了河里。
荷花红着脸捂住了眼睛,嗔怪道:“你快把衣服穿起来!我爹说你要是脏了我眼睛,就把你…把你那里割了…”
“你爹怎么这么不讲理!”南柯骂骂咧咧,手脚麻利的把衣服给穿了起来,回头朝大傻喊道:“大傻,你去帮我打荷花的爹!”
“不可以!”荷花气冲冲的站起身,叉着腰噘着嘴:“你要是敢让大傻去打我爹,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你要是不理我,我就不娶你了!”
“不娶就不娶,你先把我给你的桂花糕还给我。”
“那我不让大傻打你爹了,你明天还给我吃桂花糕吗?”
大傻乐呵呵的站在边上,看着两个孩子斗嘴。
斗着斗着,两个孩子和好如初,牵着手往村子里走去。
南柯时刻记得自己是个男子汉,把荷花送到了她家的门口。
“好了,就送你到这里吧,我娘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南柯背着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荷花站在门外,微红了脸颊,轻声道:“那我们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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