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濮玙心里慌乱极了。
无缘无故,心窝子疼!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而且,非国之重事,蒋瓛这个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压根就不必亲自代陛下宣旨!
可如今,蒋瓛说来就来了!
难道是大哥那边出了乱子?
可很快,他也容不得多想,回过神来之后,忙是吩咐道:“快!”
“焚香摆案!”
“随本侯出去迎旨!”
说罢,一个压住自己激荡的心神,迈步便走。
可刚迈开腿,蒋瓛已是带着一众锦衣卫迈步走入庭院,说道:“西凉侯!”
“不必焚香摆案了!”
“西凉侯听旨!”
濮玙脸色一变,连忙带着秦氏、管家等一干下人跪倒于地,恭声道:“臣,恭听圣训!”
蒋瓛打开一张圣旨,沉声说道:“奉太孙殿下谕!”
“哈密卫下辖左千户卫所千户濮全,迎敌于边关,壮烈殉国!”
“太孙感其忠勇,特立石坊,追封忠勇侯!”
“钦此!”
说到这,他迈步上前,面色悲痛地道:“西凉侯,接旨吧!”
望着蒋瓛手里的圣旨,濮玙瞬间面无血色,整个人如遭雷击!
什么?
大哥壮烈殉国?
他脸上充满了不敢置信,眼中一片血红,脱口怒吼:“不,这不可能!”
“我大哥武力无双,怎么可能殉国?”
“他没死,没死!”
“你们再骗老子!”
“老子的大哥有俺爹在天之灵庇护,他死不了!”
“老子不信!”
一声声,似乎用尽他平生最大的力气,越喊越是嘶哑!
蒋瓛面色不改,沉声说道:“望西凉侯节哀!”
“濮千户殉国之事,乃秦王殿下亲自而认!”
“千户的尸骨,不日便会护送回京,太孙殿下亦颁布谕旨,届时出城三十里相迎!”
“西凉侯,接旨吧!”
可此时的濮玙,早已陷入无穷的癫狂,满脸不信邪地大叫:“老子不接!”
“老子的大哥肯定没死!”
“什么什么忠勇侯,濮家不稀罕,老子只要大哥回来!”
一旁的秦氏悲恸流泪之余,忍不住劝慰道:“侯爷,您莫激动,大哥他……”
话还没说完,濮玙一把扯开她的手,怒声大吼:“你让老子怎么不激动?”
“那他娘的是老子大哥!”
“爹死了,是大哥一手把咱们带大,你他娘的忘了?”
“大哥力可搏虎,怎么可能会死、怎么可能?!”
望着濮玙状若疯癫的样子,蒋瓛也不生气,长长一叹,道:“西凉侯,万望节哀!”
“天人永隔,何苦于此?”
“若不接旨,难道是想坐看濮千户身后之名,也不得安息吗?”
闻言,秦氏一个劲压住心中的悲恸,连忙接过圣旨,深施一礼,道:“西凉侯府,接旨!”
“蒋指挥使!”
“半个时辰后,臣定去宫里谢恩!”
蒋瓛抱了抱拳,正色说道:“西凉侯府操办千户葬事若有用得到的地方,锦衣卫定如数帮扶!”
“节哀!”
“本指挥使还要回宫复命,等回头再来为千户上一炷香!”
说完,带着一众锦衣卫迈步离去。
望着蒋瓛离去的背影,濮玙眼中已是滚滚一片血红,大吼道:“葬什么葬?”
“老子大哥没死、没死!”
“你们……”
话还没说完,秦氏咬了咬牙,抬手上去就是一个耳光,泪流满脸地道:“够了!”
“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咱们的大哥死了!”
“他殉国了!”
“你若要是被这个消息悲得疯了过去,叫我怎么活?”
说完,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悲恸,瞬间瘫倒在地,放声大哭!
她的父亲,乃濮英的袍泽,当年随濮英一同自尽殉国!
此后,是濮全拉扯她和濮玙长大,亲眼看着两人成亲、承袭西凉侯之位后,毅然决然去了边关!
长兄如父!
对于她来说,濮全的殉国,心中之痛,丝毫不输于濮玙!
而此时,听着秦氏的哭声,再低头看了看圣旨,濮玙终于找回了一点冷静,神色中充满了迷惘,喃喃地道:“大哥……”
“大哥怎么会死……”
“大哥,你说好看着我成家立业,看着我如何给你养老的啊!”
“可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你走了,俺该咋办呐?!”
说罢,他面色一红,竟是一口鲜血瞬间从嘴里喷涌而出,轰然倒地,不省人事!
“侯爷!”
“侯爷!”
管家吓得面色大骇,连忙上前掐濮玙的人中,忙道:“侯爷,您别吓我啊!”
“你爹把你们三人托付给我……”
“老大死了,你若再有个好歹,你让我怎么活啊?”
足足过了大半晌,濮玙这才幽幽转醒,脸上充满了麻木,竟是一滴泪也不曾留下,起身缓缓说道:“周叔!”
“把府上的喜字都撤了……”
“告丧吧!”
“俺要去祠堂一趟,大哥的葬事,辛苦你来操办了!”
管家忙道:“侯爷……”
濮玙摆了摆手,面无表情地道:“俺没事!”
“去办吧!”
一旁的秦氏抹了下眼泪,起身激动地道:“侯爷,妾身跟你一同去祠堂……”
“不必!”
“可你……”
“本侯说了,本侯没事!”
“你是侯爷夫人,男主外,女主内,去跟周叔把大哥的葬事操办了!”
说罢,濮玙丝毫不拖泥带水,转身来到了濮家祠堂。
祠堂之中,灯火通明,供奉着濮家列祖列宗的排位。
其中最是显赫者,正是濮英!
而在濮英牌位下首,赫然摆放着两个空白牌位,受香火供奉!
濮玙迈步上前,从上拿下一个空白牌位,脸上忽然露出一抹笑容,道:“吾乃大明西凉侯!”
“本以为,这上头应该率先刻上俺的名字……”
“没想到,大哥你连这也要抢……”
“你总说俺这辈子,呆在京师混吃等死,为濮家开枝散叶便好,为此你那弟妹恨不得一年让俺纳十八房小妾,俺也成了京师最大的纨绔侯爷!”
“哥啊,你拉扯俺和俺婆娘长大,就够累得了,何至于再为朝廷卖命?”
“爹死了,为濮家争来一个世袭罔替,老老实实在京跟俺一起当个混吃等死的勋贵不好吗?”
“你说你就这么走了,濮家就剩俺一个人,你咋舍这个心啊?”
“如今倒好,竟是要俺来亲自为你刻上名字……”
说完,平静的抽出腰间匕首,欲在牌位上刻字。
可任凭他如何用力,手依旧僵在了半空,止不住的哆嗦,似有千万斤力所阻!
接着,他再也压不住心中无穷无尽的悲恸,捂着牌位于心口,嚎啕大哭!
“大哥!”
“你走了,叫俺怎么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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