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濮玙脸上泪水纵横!
大哥!
你在天上看到了吗?
你以性命守护的百姓,守护的苍生,来送你最后一程了!
你在战场上流得血,没有白流!
可很快,他也来不及多想,连忙冲上前去,搀扶其老人,激动地道:“老人家!”
“诸位父老!”
“使不得、使不得!”
“折煞我西凉侯府,我……”
不料,话还没说完,老人便摇了摇头,断然说道:“濮千户为我大明尽忠而殉国,我等凭何跪不得?”
“老朽乃一穷酸秀才,却也深知一理!”
“濮千户是我大明而死,是为我百姓而死!”
“忠义所在,纵千万人阻吾亦往!”
“濮千户,气节之重,当得我等一跪!”
说到这,他脸色一板,俯首跪礼之余,肃然高喝:“大伙!”
“再跪!”
“三跪!”
这一刻,万民叩拜而吊唁!
无论是朱寿还是在场的文武群臣,尽皆面色大震!
这就是百姓之心吗?
朱寿深吸一口气,迈步上前,缓缓蹲下身来,看向了那位老人,一脸认真地问:“老人家!”
“难道……”
“您不怨恨朝廷连年用兵打仗吗?”
闻言,老人微微抬眸,摇了摇头,缓缓说道:“这位贵人,天底下的人,谁愿意打仗啊?”
“一打仗,老朽这等百姓便要流离失所,再碰上灾年,恐怕连米粮都买不起!”
“可是……”
“不打怎么成啊,不打,人家就要欺负到咱们大明的头上来啊!”
“娃子,你年纪小,不知道当年老朽受得是什么苦啊!”
“元廷把我等汉民当作两脚羊,肆意砍杀!”
“老朽的女儿,被元兵抓去侮辱不算,还当着老朽的面,活活砍了她的脑袋啊!”
“老朽一家的赋税,收到了至正三十八年!”
“若不是陛下再造乾坤,老朽岂可活到这个岁数?”
“要是再叫元廷统治几十年,我泱泱华夏,都不知道唐诗宋词为何物啊!”
“是洪武陛下,给了我等汉民一个挺正脊梁的活法,老朽这辈子,不信鬼神,唯信陛下!”
“陛下说用兵打仗,那就一定是对我大明好,我等岂有不应之理?”
“我等百姓不愿打仗,可不怕打仗!”
“更何况,是敌贼欺负到我大明家门口,濮千户为了镇守边关才壮烈殉国!”
“我等若不来吊唁,还是人吗?”
听着老人一声声述说,朱寿瞬间沉默了。
尤其是说起洪武二字,一众百姓纷纷挺正了自己的脊梁骨,眼中流淌的是骄傲,是敬崇,是狂热,是刀斧也磨不灭的信仰!
洪武,给了汉民宁死不屈之脊梁!
洪武,给了汉民拧折不弯之骨气!
而这,也是为何纵是鞑清入关,照样年年有人反清复明之根本!
哪怕到了乾隆一朝,大小金川的百姓之所以造反,也是始终觉得自己乃是洪武大明治下之民!
试问,天下哪个朝代,纵是历经后世三朝、百年光景,照样有人欲求光复?
上下五千年,唯有大明!
而一切之一切,皆始于洪武皇帝朱元璋!
他面色变幻了几下,看向这位老人,缓缓说道:“可……”
“打仗会死人的啊!”
“难道,诸位不觉得……”
不料,话刚开口,老人便摇了摇头,断然说道:“打仗死人,也比天下异族骑在我大明头上拉屎撒尿强!”
“这也就是老朽年纪大人,不然国有危难,老朽也要上阵杀敌!”
“大不了,唯一死而已!”
说到这,他一字一句地道:“最南不过崖山!”
“百年前的屈辱,我大明百姓再也不想受了!”
崖山、崖山!
南宋之末,陆秀夫背负年仅八岁的幼帝赵昺,面对元廷兵马的重重围困,拒不投降,于崖山纵身一跃,投入茫茫大海!
不光是君臣殉国,跟随南宋大军一路颠沛流离至此的十万百姓,也拒不当元人,毅然跳海殉国!
纵大宋一朝,朝廷若弱,百姓却骨气雄浑!
此时此刻,听着老人的凿凿之言,朱寿沉默了半晌,这才回过神来,亲自搀扶起老人,叹道:“国人皆如此,天下异族何敢?”
“老人家,放心吧!”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朝廷纵是打仗,也是为我大明长治久安而打仗,唯有把天下异族全都打得三百年不敢犯边,我大明百姓才可过太平日子!”
“晚辈保证,任何一个子民的血都不会白流!”
话音落下,群臣面色大震!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太孙殿下的眼界,竟是如此大似天?
我等自愧不如啊!
至于那个老人听得激动之余,忍不住面带疑惑地问:“这位贵人,敢问您是哪家的公子?”
朱寿微微一笑,道:“朱家!”
说完,洒然迈步离去。
老人呆立原地,神色满是错愕,懵逼地喃喃道:“朱家……朱家……”
“没听过京师有哪个朱家,有如此贵气和眼界啊……”
“难道……”
翰林院大学士方孝孺迈步走过,笑道:“老丈,敢有如此底气、骨气说出此言,天底下还有哪个朱家?”
“带人回去吧!”
“若是闹出了乱子,这位朱公子可就治你的罪了!”
闻言,老人瞬间如遭雷击!
刚才的公子,竟然是陛下的老朱家?
莫不是太孙殿下?
他顿时激动得浑身直哆嗦,喃喃地道:“老朽走大运、走大运了……”
“太孙如此,我大明有福了啊!”
“我大明,再也不怕被异族所欺了啊!”
然而,此时的朱寿已是在蒋瓛的护卫之下,出了街巷,一路坐上了马车。
蒋瓛抱拳行礼,问道:“殿下,可是要臣送您回府?”
朱寿摆了摆手,淡淡地道:“不急!”
“在这等等方孝孺!”
说着话的功夫,方孝孺则是从街巷之中迈步走了过来,口中喃喃地道:“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此话好啊、好啊!”
“回头说啥得编入太宗实录!”
“老夫……”
话还没说完,他抬眸之余,看向了朱寿的马车,顿时诧异地道:“咦?”
“太孙殿下,您还没走啊?”
朱寿淡然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孤在等你!”
方孝孺顿时一愣,下意识地问:“殿下等臣?”
“等臣干啥?”
“老臣……”
朱寿抬手微微掀开车帘,笑眯眯地道:“刚才你的碎嘴子,当孤没听见是吧?”
“还编入太宗实录……”
“方孝孺,你是想叫孤诛了你的十族吗?!”
一下子,方孝孺瞬间听傻了!
卧槽!
不是吧?
老夫都老实成这个样子了,咋还要诛老夫的十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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