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5章 甄嬛传-沈眉庄231
帝后赶到碎玉轩时，整个碎玉轩灯火通明，宫女端着一盆盆血水从甄嬛的殿室里走出来，除了华妃外的其余妃嫔全都站在碎玉轩的院子里候着。
皇帝摆手让行礼的妃嫔起身后径直走到沈眉庄身前询问，“莞嫔如何了？”
沈眉庄担忧道:“一直为莞嫔看顾这胎的章太医也来了，此刻与卫太医一同在里面一起为莞嫔诊治，臣妾方才进去看过了，情况似乎不大好。”说着，又看了一眼甄嬛关着的殿房大门，红着眼眶自责道:“都怪臣妾，若是今日臣妾去了翊坤宫，嬛儿就不会出事。”
安陵容上前宽慰道:“这怎么怪姐姐呢？六阿哥最近病着，姐姐忙着照顾六阿哥才不得空去翊坤宫听华贵妃训话。今日若不是姐姐及时赶到救了莞姐姐，后果恐怕更加不堪设想。”这话更多是说给皇帝听的，免得他无端端的迁怒沈眉庄。
“是啊。”敬妃也出声附和道:“惠贵妃无需太过自责，这件事也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若不是你及时赶到将莞嫔带走，还不知会如何呢！”她转头看着一趟趟端着热水的宫女，叹道:“希望莞嫔和皇嗣能逢凶化吉、平安无事。”
皇帝拍了拍沈眉庄的肩，“诚如敬妃与柔贵人所言，六阿哥病着你也分身乏术，又岂会知晓会发生这样的事呢。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无需太过自责。”
沈眉庄用手绢拭着眼泪，“臣妾怎能不自责，皇上离开前让臣妾好好照顾莞嫔，谁知会出了这样的事，说到底还是臣妾无能，没能护好莞嫔，求皇上责罚。”
安陵容福礼道:“说来此事本可避免的。华贵妃日日让臣妾等去翊坤宫听她训话，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咱们就罢了，不该全然不顾有孕在身的莞姐姐，日日这么磋磨着。今日一早莞姐姐就身子不适叫了太医，可华贵妃不依不饶，不仅不让莞姐姐看太医，还用身份逼着莞姐姐非去翊坤宫不可。”
“谁说不是呢，华贵妃毕竟是贵妃，又代为主理六宫，莞嫔也不得不去。”敬妃幽幽道:“莞嫔明明一到翊坤宫就解释了去迟的原因，可华贵妃不听，还说莞嫔不顾宫规藐视于她，罚莞嫔跪在烈日下诵读《女戒》，不论臣妾等如何求情都无用。”
皇后惊诧道:“她怎么敢？莞嫔腹中可是怀着龙裔呀！”
“臣妾也想知道她怎么敢如此嚣张跋扈，全然不把皇嗣放在眼里。”沈眉庄怨怪地看着皇帝，“上行下效，该是上面的人露出不把皇嗣当回事的意向，才会让华贵妃敢有如此作为吧。”“惠贵妃。”皇后蹙眉不满道:“你这是在怨怪皇上？”
沈眉庄摇摇头，“臣妾岂敢，臣妾不过是随口感叹一句罢了。”旋即又幽幽道:“臣妾不过是觉得有些事明明可以避免，但却因为一念之差偏偏发生了，这能怪得了谁呢？总不能怪莞嫔这个苦主，或者咱们这些无辜的妃嫔，那要怪就只能怪那明知华贵妃得了权便会胡作非为却偏偏还把这样的权利交给她之人。”
皇帝双眼一眯，“惠贵妃，你在责怪朕。”
“难道不该吗？”沈眉庄回视着皇帝略带审视的双眼，凄厉道:“这协理六宫之权难道不是皇上亲手送到华贵妃手里的吗？皇上会不知道华贵妃的性子吗？皇上明知道华贵妃得了权会如何，却还是将这害人的东西给了她，难道皇上猜不到会造成何等结果吗？从前的臣妾如此，如今亦是莞嫔如此，不知皇上还要用多少皇嗣和妃嫔的命来给华贵妃肆意玩弄才称心？”“惠贵妃，你放肆。”皇后呵斥道。
安陵容和敬妃担忧地看着沈眉庄，想阻止她继续再说下去。
“惠贵妃，你失仪了。”皇帝道。
沈眉庄嗤笑道:“即便失仪有些话臣妾却不得不说。如若皇上觉得皇嗣与咱们姐妹的性命皆不如华贵妃的开怀重要，都是华贵妃可以任肆意玩弄的玩意儿，那皇上纳这么多妃嫔来做什么，不如就只要华贵妃一人罢了，这样华贵妃才是真正的开怀。又何必还想着让臣妾等人延绵子嗣，不若将所有皇嗣都送到翊坤宫，让华贵妃随意摆弄岂不是更方便？”
“姐姐。”安陵容冷汗直冒，急急打断沈眉庄的话。
其余妃嫔吓得纷纷垂下头犹如鹌鹑，只想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避免沈眉庄惹怒皇帝从而迁怒她们。皇帝被沈眉庄这番话说得心里满是怒火，自来就是帝王不会有错，错的都是旁人，偏沈眉庄今日这番话里字字句句都在说他错了，若不是他给了华贵妃这个权利，又怎会害了这么多人。
看着这么不甘示弱看着自己的沈眉庄，皇帝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惠贵妃，你……”
沈眉庄截道:“皇上想说臣妾御前失仪，要贬了臣妾吗？难道皇上做错误的决策还不能指出来吗？若皇上是个只喜欢听好话与恭维之话，还不许人指出错处且毫无胸襟的君主，那您不如将前朝所有谏官都罢免了吧，让那些只会溜须拍马、讨好逢迎的官员去当这个谏官，这样皇上就能只听到想听的好话，而不会再有人指出皇上的不对之处了。”
听到沈眉庄这话，连皇后都不敢随意再开口了，其余人更是悄悄倒吸一口凉气，只觉惠贵妃太刚硬了。
皇帝面无表情的淡声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众人也瞧不出皇上是个什么意思，究竟是不生气，还是暴怒前的风平浪静。
沈眉庄也不怵，只道:“这可是皇上让臣妾说的，那就恕臣妾直言了。臣妾观史时，见圣主明君皆是勇于承认自己的不对之处，且都不喜一味只听曲意逢迎的好话，更愿意听听不同的声音。自来君王身边都有一可随时指正直言的谏臣，若圣主明君都不许谏臣说话，那唐太宗身边的魏征又怎会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魏征曾被唐太宗皇帝认为是他的镜子，更是说出了“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魏征没，朕亡一镜矣！”这样的话，可见太宗皇帝之心胸睿智了。”顿了顿，她的话放软了两分，“在臣妾心里皇上与唐太宗这样的圣主是一样明君，不会因臣妾的一时直言而生气，更不会不敢承认在某些事上做错了决定，所以臣妾才敢直言说出这样的话。即便臣妾见识短浅，说出的话或许以偏概全了，可就事论事，莞嫔的遭遇本就是人为横祸，并非意外。皇上以为呢？”
碎玉轩里除了宫人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四下一片寂静，皆大气不敢出，就等着皇帝对沈眉庄的最后判决。
皇帝盯着沈眉庄好半晌，忽而轻笑起来，“好，好，好。果然是会说出“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的惠贵妃。你一如往昔，朕心甚慰。你今日的话朕知晓了，诚如你所言，不管朕最初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的确是朕没有思虑周全，此事朕会酌情处理。”他知道沈眉庄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也是暗示沈眉庄见好就收。
沈眉庄自是听出了皇帝的意思，自然要给顺着台阶而下，遂蹲下行礼道:“皇上心胸宽广，倒是臣妾狭隘了。”又顺便轻轻拍了句马屁，“皇上不怪罪臣妾胡言乱语，实乃圣主明君，能有皇上这样的明君为主，天下自该海清河晏。”
皇帝笑了笑，“朕不生你的气，快起来吧！”
“谢皇上。”沈眉庄慢慢起身。
安陵容和敬妃皆舒了一口气，皇后神色不明地看着沈眉庄，眼里的杀意一闪而过。其余人皆在心里暗自感叹沈眉庄的大胆与恩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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