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1章 如懿传-高晞月109
如懿神色沉静，略含了两分厌弃与嫌恶，视线落到小柱子身上时，眼里的嫌恶更加明显。她因方才哭过，眼眶乏红，看着皇帝时模样尤为可怜:“皇上，王钦那个贱奴冒犯皇上只乱棍打死也太轻饶了他，不如处以极刑……”
皇帝本就不想再听到有人说起王钦冒犯他的事，今夜见到的人全都忘了最好，偏偏如懿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刚刚平息了些什么怒火再次翻涌，冷厉地看着如懿，直到如懿停下嘴里的话，才用淡漠而疏离的口吻道：“好了。朕已经处置了王钦，今夜的事朕不想再听人提及。你今夜也受了惊，朕去承乾宫陪贵妃，你早些歇息吧。”
如懿还想要再说什么，见皇帝看着她的目光愈发冰冷，只得神色戚戚的闭嘴，心里却想着皇帝是不是嫌弃她被王钦碰到了，所以才不愿留下陪她安慰她。不禁又想，若今夜遇到此事的是高晞月，皇帝是否还会如此冷漠以对，是不是早就将高晞月拥入怀中好好安慰，是不是将王钦凌迟，给高晞月除了这份屈辱。
皇帝抬脚准备离开，突然又停下脚步，唇齿间吐出的话语如尖锐的冰凌:“李玉，召集满宫的内监入慎刑司，看着王钦挑断手筋脚筋，再‘贴加官’，真要让他痛不欲生，看日后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敢秽乱后宫！”
李玉答应着，忙忙去了。
高晞月看着神色诚惶诚恐的小柱子道:“皇上，此事王钦有大罪，但小柱子却只是无辜受害。无论是谁被分配去照顾王钦的起居，都逃不脱这样的命数。还请皇上看在小柱子无辜受害的分上，不要追究责罚于他。”
皇帝微微颔首:“朕不会责怪小柱子，日后让他在内务府继续当差就是了。”小柱子含泪感激，对着皇帝深深三拜，才起身退下。
如懿送皇帝和高晞月到廊下，屈膝道:“恭送皇上，贵妃娘娘。”
看着皇帝头也不回的携着高晞月离开，如懿只觉这夜色如同幽暗海洋，一望无尽，也冷的让人瑟瑟发抖。
回到承乾宫，皇帝好好的沐浴了一番，直将脸上的皮肤都搓红了才罢休。
知道皇帝被王钦那样折辱心里恐怕是有股怒火还没发出来，为了避免自己宫里的人被皇帝无辜迁怒，高晞月便屏退了所有宫人，准备自己动手给皇帝绞干头发。
“王钦已被处置，那莲心与他的婚事是不是该取消了？”高晞月一边给皇帝擦拭头发，一边心有戚戚道:“方才娴妃有一句话没说错，若是等莲心与王钦成婚了才知晓此事，还不知莲心会受到何种非人的折磨，也是皇后娘娘福泽深厚，让莲心免于此苦。”
皇帝的注意力果然因着高晞月的话被转移，目光里的阴沉渐渐被浅浅的哀悯取代，“朕会解了莲心与王钦的婚配。虽说莲心还没嫁给王钦，但到底她曾与王钦许过婚事，又在即将成亲前发生了这样的事，对她也有影响。若她想出宫与家人团聚，朕便放她出去。”
“臣妾听皇后娘娘说过，莲心家中弟妹还小，需要她在宫里当差养活，她若离宫，恐怕与家中弟妹皆无所依靠，日子也不好过。想来她更愿留在长春宫继续伺候皇后娘娘吧。”高晞月轻轻一叹，“不如皇上让人问问莲心自己的意思吧！”
“晞月心善。”皇帝微微颔首，为她的得体和宽容而欣慰，“就按你说的，明日朕会让人去询问莲心的意思。”
高晞月悲悯地摇摇头:“此事说来也是皇后娘娘好心，想让宫中的太监宫女彼此有个依靠。只是为何别的太监从未有这样的事，偏王钦就有呢？想来是他不甘自身残缺，心里已然扭曲，才平白生了这贪色污秽之心，私下更是悄悄服食禁药，又将心里的邪火发泄在小柱子身上，也是难为小柱子忍受了那么久了折磨。臣妾想王钦又得了皇后娘娘恩典，即将得以娶妻室，导致他心中的邪念极速放大，才做出如此可恶之事。依臣妾看，王钦固然罪不可赦，但宫中太监宫女配婚之风亦不可长。祖宗本也有规矩，不许太监宫女对食，想来祖宗也是知晓其中的不妥之处，才禁止此事。”
皇帝端过茶水慢慢啜了一口:“往后宫中禁绝此等之事。”
“皇上英明。”高晞月将手里的棉帕放下，拿出篦子细细为皇帝疏发辫发。
一轮新月愈发明亮起来，满天繁星更似一穹随手散开的碎钻，天上的星月光辉与琼楼玉苑内的灯光交织相映，仿佛是彼此的倒影。璀璨夺目，迷乱人眼。月华洒在皇帝的赭褐色织锦龙袍上，慢慢生出一圈朦胧的光晕来。
高晞月伏在皇帝胸前，两人看着廊下风声萧瑟，吹动枝影委地，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微笑来。
皇帝一离开，如懿连忙更衣沐浴，好好收拾了半日方觉得舒服些。事儿过去，像噩梦似的，她才有工夫去回想。一想到皇帝头也不回的离开，不曾好言安慰她，心里更是一抽一抽的发疼，便道:“惢心，若今日受此屈辱的贵妃，皇上也会这般冷漠吗？”
惢心知她心里难过，忙劝慰道:“主儿别多心，皇上疼您，本是将王钦直接乱棍打死的，后来还不是因着您的那番话，又赏了王钦‘贴加官’，还要挑断手筋脚筋呢！”
如懿觉得王钦必须死干净才行，绝不能让他有机会污言秽语的将今夜之事说出去攀扯她，否则她日后该如何面对旁人。惢心打开博山炉，焚了一把安息香，那清甜柔和的气味弥散开来，如懿才觉得心中安宁了几分。
见如懿的脸色依旧不好，惢心继续安慰:“奴婢想皇上今夜不愿留下更多是觉得难堪，并不是因为主儿的原因，待过几日此事无人再提及，皇上也淡忘了，便又会来看主儿的。主儿皇上是青梅竹马，情分与旁人都不同，又怎会因着这点事而冷落您呢。”
如懿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我与皇上年少相遇，心意相通，他今日被王钦如此对待，看见的人不少，必然觉得颜面受损，心里怕是会有疙瘩，要一段时日不进后宫了。我理解皇上的心思，自是也不愿见他受此折辱。皇上一直顾全我，为了皇上我也愿意忍受一时的冷落，只要皇上心里能将此事真正放下就好。我从未怀疑过皇上对我的心意，我与他的琴瑟之情，后宫诸人谁都无法比拟，所以皇上今夜弃我而离开，我并不觉得委屈。”“是。”惢心伺候如懿睡下。
如懿倒在枕上窸窸窣窣了一夜，辗转反侧，到底也没有睡好。
睁开眼时天色尚未全明，那清冷的蓝色与霜白无边无际地拖曳开去，叫人身上寒浸浸的，大约，会是个阴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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