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来了——”
一阵仓促的脚步声,林杏花拉开门栓,看见门外站着的人时,表情有一瞬恍惚。
“皎皎……”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在家属院。
那时“华皎皎”刚醒,因为害怕露出马脚,对林杏花这个亲娘的态度也很冷淡,加上顾家来人了,林杏花觉得没脸再待下去,就搬了出去。
隔几天回去探望时,却被告知“华皎皎”去了首都。
她联系不到人,只能在覃市等消息。
林杏花眼眶渐渐红了,手不安地搓着衣摆缓解内心的紧张,想上前又在原地踌躇着。
小心翼翼地询问华皎皎,“你身子好点了没,有没有去医院复查,医生怎么说,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
一连串问题饱含关切。
华皎皎神情平淡地冲她弯了下嘴角,“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
明明是和以前一样的笑容,林杏花却感受到了女儿对自己的客气和疏离。
心中一痛,翻涌起酸涩。
“皎皎……”她张口想要挽回些什么。
华皎皎越过她径直朝连接前后两间房子的天井走去,那里支了一个炉子,旁边小木桌上摆着用来熬中药的土砂锅。
指尖捻起一小撮药渣,心往下沉了沉。
里面几味药材都是用来温经止痛止血的,但根本算不上一个完整的药方。
“这药是给谁喝的?”
肯定不是林杏花,她面色正常不像生病受伤的样子,那就只有……
华皎皎侧头看向里面那间门窗紧闭的屋子。
纸包不住火,林杏花明白这件事是瞒不过华皎皎的,招呼顾铮进来后,匆匆将大门关上。
“……是、是巧玲。”
“上个月她去医院检查出怀孕,没有证明医生不肯给她动手术,我准备带她回林家沟,可她不知道从哪买了一包堕胎药,自己偷偷喝了。”
回忆起那天孟巧玲痛得死去活来,满脸泪水汗水却还要用力捶打肚子的画面,林杏花脸色发白,说话声音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孟巧玲的遭遇,比当年的她更痛苦、更黑暗。
她忍辱生下了华皎皎,而孟巧玲宁愿死,也要打掉肚里的孩子。
忽然,屋里传出一道什么东西被摔碎的轻响。
华皎皎眉心微动,对顾铮说了句“我进去看看”,随后快步朝屋子跑去。
顾铮避嫌没有跟上去,在外面等着。
推开门,沉闷的药味夹杂着一丝血腥气扑面而来。
华皎皎所担心的轻生画面并没有发生,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地上是摔碎的药碗,孟巧玲晕倒在炕头,双目紧闭,眼眶凹陷,面色萎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巧玲!”林杏花惊得声音都变了调。
华皎皎伸手搭上孟巧玲的脉,眉头紧锁,“她喝完堕胎药后是不是一直在出血?”
林杏花诺诺点头,“刚开始出了几天血,后来干净了,我以为要好了,可是前几天又开始出血……”
“为什么不送医院,那种虎狼药是会吃死人的!”
医生不给打胎,但总不会见死不救。
“巧玲不肯,”林杏花眼中闪过无奈和哀痛,“医院会通知公社,那件事要是传了出去,让她以后怎么找婆家?”
不管农村还是城里,丢了清白的女人都会遭人唾弃,一辈子顶着破鞋、不检点的名声。
可她们又做错了什么?
是不该回自己房间不点蜡烛,还是不该在太阳下山的时候走小路回村?
华皎皎沉默,池兰香已经死了,人死债消,可她做的孽却对孟巧玲造成了一生都难以磨灭的伤害。
看着昏迷的孟巧玲,华皎皎形容不出此刻的心情,对方害过自己,如今遭了难,她应该高兴才对。
可她却笑不出来。
“皎皎,巧玲怎么样了?”见她不说话,林杏花忐忑不安。
华皎皎将孟巧玲的手放回被子里,“她体内恶露没有排干净,血瘀淋漓不尽,这会儿因为贫血虚弱晕过去了。”
“如果不及时治疗很容易导致感染,严重的,永远失去做母亲的机会甚至危及生命。”
林杏花脸色一变,心往下沉了沉。
她用力攥紧双手,似乎在为难如何开这个口,半晌,才听到她的声音:“皎皎……”
“娘知道巧玲她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可她也遭到报应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帮她一回?”
华皎皎觉得自己生完孩子后似乎变得多愁善感了,听见林杏花的话竟然还会升起一丝难过。
不过很快,那丝难过就消失了。
她平静道:“孟巧玲听信池兰香的教唆害我,我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是我命大。”
林杏花泪水潸然而下。
她拉住华皎皎的手,语气哀痛又无助,“娘知道,娘知道…可巧玲…皎皎,就当娘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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