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清还未答话,就听见妆屋外面有人声说道:“周仙子在练唱吗?”
周慕晴去开了门,进来的赫然是季芳华。
其实韩清进周慕晴的妆屋时候,季芳华就已经看见了,不知怎么的,她心里突然乱了起来,在她脑海里,开始胡乱猜度起来,一会儿想着韩清是不是把周慕晴搂在怀里亲吻,一会儿想着这男子是不是又会施展什么伎俩,说什么心痛之类的鬼话,让周慕晴帮着揉揉。
虽然她知道这周慕晴与柳永十分交好,但是看到韩清进了妆屋,就禁不住的胡思乱想。思前想后之后,她就鼓起勇气走到周慕晴妆屋门口,听到屋里有嘌唱声音,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然后她就暗自骂自己,怎么会失了心性。
虽然心里翻江倒海一番,但是既然走到周慕晴妆屋门口,就鼓足勇气唤了一声,然后就被周慕晴迎了进去。
“中棠也在,奴家这是唐突了,不会打扰到你二人吧?”季芳华看到韩清之后,脸就变得通红起来。
“季仙子这是哪里话。”周慕晴并未注意到季芳华的脸色变化。
“柳永来信说是近些日子要到京城,我是来告诉周仙子一声。”韩清说道。
“哦。”季芳华眼神不敢与他对碰,用余光看着韩清说道:“刚才听周仙子嘌唱,被这嗓音吸引,特过来与周仙子一叙。”
“久不听季仙子献艺,不如今日也唱上一首如何?”韩清笑道。他觉得刚才周慕晴那首词有些不适宜,也担心别人听了去,就打算转个话题。
“中棠所言极是,季仙子现在忙着扮白娘子和聂小倩,这嘌唱小唱的绝技都生疏了吧?”周慕晴笑了笑说道:“季仙子在这里施展一下绝技吧。”
季芳华看到文枕琴旁边还放着一架挫琴,就点点头说道:“既然中棠与周仙子都要奴家唱上一唱,那奴家就献丑了。”她说完就坐在一月牙凳上,将那挫琴举到左肩,右手拾起琴弓。
韩清此时大气都不敢出,前世的考古让他明白这挫琴的价值。
挫琴,梧桐木作琴身,丝弦作琴弦,高粱秆作琴弓,是一件在中国古代乐器史上已经消失的乐器,后来在青州被发现,而且还是有着活态传承的技艺,使得中国拉弦乐器的历史比西方早了1500年。
战国末年,勇士荆轲刺秦王,好友高渐离送他到易水边,击筑为其送行唱的那首绝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就是用挫琴的前身“筑”演奏的。而乐器挫琴与“筑”同宗同族,一脉相承,这早在甲骨文中就有记载。
“奴家就唱那《如鱼水》吧。”
季芳华话音刚落,韩清与周慕晴二人不约而同的互相对视了一下。这首词是柳永在《鹤冲天·黄金榜上》创作不久之后,对大宋的科举还没有那么多牢骚和不满,所以词中表达之意并没《鹤冲天》那么强烈。
“帝里疏散,数载酒萦花系,九陌狂游。
良景对珍筵恼,佳人自有风流。
劝琼瓯。绛唇启、歌发清幽。
被举措、艺足才高,在处别得艳姬留。
浮名利,拟拚休。是非莫挂心头。
富贵岂由人,时会高志须酬。
莫闲愁。共绿蚁、红粉相尤。
向绣幄,醉倚芳姿睡,算除此外何求。”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季芳华唱到“共绿蚁”之后,就与韩清眼神总有碰撞。
绿蚁:新酿的酒还未滤清时,酒面浮起酒渣,色微绿(即绿酒),细如蚁(即酒的泡沫),称为“绿蚁”。
韩清听到“红粉相尤”这句词时候,看到季芳华清澈的眼神似乎一汪清水,就会意的笑了笑,他这一笑,反而让季芳华再次脸红了一下。
一曲终了,周慕晴笑道:“季仙子小唱真是歌喉婉转。”
“比不得周仙子的嘌唱。”季芳华谦虚的说道。
“柳永要是回到京城,听到二位仙子能把他的词唱的如此传神,还不知道有多高兴呢。”韩清旁边笑着说道。
他的这番话让周慕晴眼神空洞起来,她有些伤神的移步到文枕琴跟前坐下,然后就看着琴出神。
季芳华知道周慕晴心中想着柳永,也知道二人之前的伤感别离,所以对着韩清就摇了摇头,一是让他别再说话,二是对这周慕晴的苦闷心情也无可奈何。
“奴家刚才闻听季仙子的小唱,禁不住唱意甚浓。”周慕晴拾起琴弓说道:“奴家再唱一首《征部乐》吧。”
韩清听了这话想要出言阻止,但是看到季芳华冲自己摇了摇头,也就不再发话,静静地看着周慕晴拉动文枕琴。
“雅欢幽会,良辰可惜虚抛掷。
每追念、狂踪旧迹。
长祗恁、愁闷朝夕。
凭谁去、花衢觅。
细说此中端的。
道向我、转觉厌厌,役梦劳魂苦相忆。
须知最有,风前月下,心事始终难得。
但愿我、虫虫心下,把人看待,长似初相识。
况渐逢春色。便是有,举场消息。
待这回、好好怜伊,更不轻离拆。”
一曲唱罢,周慕晴低下头看着琴不再发话。
韩清无奈的咬了咬嘴唇,心里苦笑,我以为就我能把天聊死,原来这周慕晴也会,因为这首词是二人闹得不愉快之后,柳永写的一首半是道歉半是纾解心意的一首词。
柳永的这首词做于大中祥符八年,他再次落第之后,与周慕晴关系出现裂痕,作词《征部乐·雅欢幽会》,抒发失意兼失恋的苦闷情绪。
就是因为这首词,影剧院才知道周慕晴的乳名叫虫娘,因为词里那句“虫虫心下”说的就是虫娘。
“周仙子,柳永就快到京城了,你...”他说到这几看到周慕晴低着头伸出手摇了摇,就知趣的闭了口。
季芳华站起身说道:“不打扰周仙子了,他日有空在一起把京师名士的新词再好生的唱上一番。”说完就轻移莲步走出了妆屋。韩清立刻知趣的跟上,退出妆屋之后就帮着关上了屋门。
“周仙子也是个苦命的人。”季芳华叹道。
“那柳永快要到京城了,他肯定会来影剧院,到时候俩人就会再次相会。”
“中棠纳了新妇,最近日子很是舒坦吧。”她的这句话语中带着一些酸楚,也带着一些哀怨。
“那只是为了封住裴家人的嘴而已。”
“封了裴家的口,还赚一个娘子,这买卖真是太划得来了。”
“季仙子莫要揶揄我了,那裴家人把小娘子嫁过来,只是放在家中看看而已。”
“此话怎讲?”
“裴家人很奇怪的族规,新妇嫁入需要清心寡欲百天。”
“这就奇了,既然入得你韩府那就是韩家人了,韩家的人何必遵守裴家的规矩?”
“季仙子说的在理,不过裴家人已经答应不在将法海的事情讼于公堂,那我就好生遵守裴家的族规,也算是互相的约定吧。”
二人走着就到了季芳华的妆屋,她先推门进了去,韩清紧跟其后。看到屋里没人,他就立刻上前一步从她身后伸出双手,抱着她的腰。她想要阻拦,用手推了推,但是他已经把两只手环抱在她小腹跟前,并且十指交叉,让她怎么也推不开。
他凑到她白皙的脖颈跟前嗅了嗅,然后就把头轻轻放在耳侧。男子的气息让她心跳加快起来
,她略微低着头,想躲开他,可是被他紧紧抱着,她也只好面色绯红的站着不说话。俩人就这么一直站着,似乎谁也没什么话可说。
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起,她用手打了一下他的手,于是他就立刻松开了手。她立刻走上前去几步,找了个锦墩坐了下来。
婢女腊梅推门走了进来,看到门跟前站着韩清,急忙施礼道:“韩大官人。”
韩清点了点头,对腊梅说道:“这几天开封府那边有些事,已经把事情解决了,我就是来告诉季仙子一声。”说完这话,他冲着坐着的季芳华道别,就退出了妆屋。
刚才这么一搂,被季芳华的翘臀给顶的有些心猿意马,仔细想了想刚才季芳华所说,也觉得她说的很对,既然裴婉儿入了我韩家的门,干嘛遵守什么裴家规矩,回去定要将这小娘皮拿下!
正待要走出影剧院,却是听到门子来报,说是有人来见。
他有些烦躁的问是谁这么不开眼?
门子看东家似乎不太高兴,只好小心翼翼的回答,仍旧是那裙子系在奶子上的小娘子。
他叹了口气,直接就往大门走去,看到车顺姬正站在门口。
“车小娘子,眼看太阳快要落山,不知道小娘子有何贵干?”
“韩副使,你可是还记得与奴家有什么约定吗?”车顺姬逮他几次都不曾逮到,心里也是有气。
“约定?”他一副蒙头的样子问道:“小娘子所说何事?我与你有何约定?”说完这话他心里也是暗笑,我就不相信你高丽使臣当着这么多人面说我欠你一炮。
车顺姬看到韩清装傻,立刻变得怒不可遏:“你大宋堂堂一高官,居然出尔反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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