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
车里一片寂静。
没有放音乐。
只有车辆平稳行驶的轻微噪响。
宋语微坐在副驾驶,低着脑袋。
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是怎么了。
居然会生出那样的脾气?
即便话才出口就意识到了不对。
也紧跟着道了歉。
但道歉有用的话,感情这件事上也不会有那么多隔阂了。
他嘴上虽然没说什么。
心里或多或少会有想法的吧……
觉得我不可理喻什么的。
宋语微抠着指甲,反思的同时,对刚刚的冲动举措后悔不已。
她不是故意的。
情绪上头,没控制住。
她也不太明白心里的情绪算怎么回事。
就是觉得,被管教这种事,应该是她独属的才对。
突然看到别人也能被他管教。
心里一下子很难受。
而且对方还长得那么漂亮……
在她低头抠手手的时候。
陈友䉈开着车,也在想事情。
相较于笨姑娘。
他想得就简单多了——
要怎么样才能骂得她开心?
沉默着。
车子停到出租楼外的路边。
想了一路,宋语微心里内疚得不行。
她不敢看陈友䉈,只好低着头再次道歉:“我太任性了,对不起。”
陈友䉈没做回答。
我这么刁蛮……他应该生气了吧。
宋语微心里难过着,解开安全带。
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他消气。
她试探着问道:“可,可以抱一下吗?”
陈友䉈也不看她,“抱什么抱?”语气听不出喜怒。
宋语微缩了缩脖子,“对,对不起,那明天见。”
说着,就要下车。
“我让你下去了吗?”陈友䉈看向她。
宋语微身子颤了一下,搭在门把扣上的小手迅速缩回来。
转过身,对上他的视线,然后迅速低下,“没,没有。”
“抖什么?”他问。
宋语微嗫嚅:“我有点害怕。”
陈友䉈:“害怕我?”
宋语微否认:“我做错事了,所以害怕。”
陈友䉈轻轻抬了一下她的下巴,迫使她扬起头。
见她又止不住低下。
他命令道:“看着我。”
望着面前这个面庞轻微发抖,注视着自己的女孩。
陈友䉈准备好的话闷在嘴边,怎么也骂不出口。
不是,她那么乖,骂她做什么?
白兰兰没皮没脸,该骂。
但这……
陈友䉈咬咬牙,还是没能直接骂出口。
他平缓问道:“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宋语微:“我看到你骂她……可能有点吃醋了,对不起。”
难绷。
虽然猜到了,但听到她亲口承认时还是觉得难绷。
就很怪。
看到了亲昵举动,不误会,也不吃醋。
反而因为看到别人被他骂,吃醋了。
事已至此。
吃醋了还能怎么办?
哄呗。
普遍的。
如果对象因误会了亲昵举动而吃醋,那就只能以更亲昵的行为哄好。
而宋语微呢……
陈友䉈忍住眼角抽抽的冲动。
稍微平缓一下心情。
做足了心理准备。
“宋语微你是不是欠骂?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以此作为开场白。
陈友䉈严厉地骂了她将近十分钟。
因看到自己骂别人而吃醋,那就只能以更严厉骂她的形式将其哄好。
宋语微脸皮薄。
才开始没几句。
她毫无意外地被骂哭了。
就算哭着也不敢移开视线,听他的命令,看着他。
宋语微眼泪软,经常哭。
哭,并不代表她难受。
憋在心里那才是最难受的。
对她来说,哭也是一种幸福的表达方式。
骂得差不多。
“以后自己想想,像什么样子。”
看着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陈友䉈依旧嘴不留情。
心疼归心疼,也不能表露出来。
抽张纸。
不是很温柔地将她擦眼泪的小手扒开,用纸替她擦。
嘴上不饶,继续道:“用手擦得干净吗?纸就在旁边,也不会拿,笨成这样也没谁了。”
宋语微抽泣着,手垂在两边,任由他帮自己擦。
也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多水。
怎么也擦不完。
陈友䉈:“别哭了。”
宋语微努力听话照做。
无奈,哭得伤心。
抽噎止不住,眼泪也止不住。
陈友䉈故作生气:“让你别哭,没听到是吧?”
突然呵斥。
宋语微缩了一下肩,抽噎着道歉:“对……对不起,我控制不住。”
看她这个样子。
陈友䉈语气不可免地软了一截,“我也不是要骂你,但你也不该这么乱想。”
宋语微又抽噎着说“对不起。”
陈友䉈探过身子,轻轻把她搂在怀里,拍拍她哭得颤抖的背。
“好了,好了,不哭了。
“你也是笨,我骂她和骂你能一样吗?有什么好吃醋的。
“我是喜欢你才骂你。”
接受了女友的喜好,他坦言告知。
怀里声音闷闷地,“那她呢?”
还是有点吃醋的意思。
愣了一下。
陈友䉈低头看向贴在自己心口上的女孩,她因哭泣而颤抖的身子还没完全止住。
一颤一颤的,眼泪倒是停了。
果然,她一点都不笨。
她比谁都清楚刚刚陈友䉈为什么要骂她。
说白了。
还不是宠她。
陈友䉈:“她?纯粹找骂。”
宋语微笑了一下。
从他怀里离开。
面对面。
她问:“我喜欢这样,会不会很怪?”
陈友䉈:“还好,这也是管教的一部分。”
宋语微:“那以后……”她有点不好意思提。
陈友䉈意会,“我这个人脾气还挺暴躁的,你最好少在我面前犯错,被骂哭了我可不惯着你。”
以心理负担最小的形式,变相回应了她的担心。
宋语微露出开心的笑容,“恩,以后就麻烦你了。”
一番道别。
陈友䉈坐在车里,看着消失在楼梯间的少女。
他没缘由地叹气。
这个笨姑娘。
把管教和被骂当成了两人之间专属的东西。
宝贝似的珍藏。
一想到以后面对外人要和和气气,一回到家就要对笨姑娘凶巴巴。
就感觉有些微妙。
开车回家的路上。
陈友䉈反思前段时间和她相处的方式。
本以为她只是需要在犯错的时候被管教一下。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平时也得多凶凶她才行。
她是那种无论多细小的事都想要被管的类型。
需要被管教的程度和范围都远比之前以为的要深要广。
陈友䉈有些为难。
倒不是怕狠不下心去管她。
而是她总哭。
每个人表达情绪的主要方式都会有一定差异。
宋语微的主要方式就是哭。
开心哭,难过哭,委屈哭,被气到了也会哭。
被骂的时候哭得很伤心不假,但心里因此产生的幸福感也是真的。
问题在于。
一看到她哭,陈友䉈心里就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小天使:停了吧,抱抱她,她看起来很伤心。
另一个小恶魔:继续,你不想看她哭得更伤心会是什么样吗?
今晚车里的谈话很委婉。
但两人心里都清楚。
宋语微更坦诚地表达了自己的喜好。
并将更宽的管教权限交予了他。
陈友䉈现在就是在为难这个问题。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态已经发生了改变。
让这样的他获得了更大的权限。
并不是什么好事。
没有足够坚定的意志支撑,更大的权限会变成任意妄为的帮凶。
要是上头了,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他这辈子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管教。
尺度很微妙。
要压制住内心的小恶魔。
在严厉和不越线之间找到平衡点。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掌握住这个度之前,要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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