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临海抿抿唇,拧着眉陷入深思。
“老爷,邵国公夫人来送谢礼。”
苏临海扫了眼地上跪着的苏心幽,怒道:“还不快起来!”
苏心幽抹了把眼泪,刚起身,就见一个身穿华服的年轻妇人走进正堂。
邵国公夫人扫过苏心幽,目光在柳如珍脸上停了一瞬。
她觉得远山寺的事蹊跷,来之前将苏府的形势打听了一遍。
眼前这个,便是苏府那个久未扶正的妾室,苏心幽的娘吧?
柳如珍一张瓜子脸,下巴尖细,分明生的小家子气,做派却贤良大方,虽说二人只见过寥寥几面,邵国公夫人还是一下就想起了这人。
柳如珍身上两种风格太过矛盾,她当时便觉得奇怪。现在她对流言的事有了猜想,看着柳如珍面上那几乎压抑不住的刻薄恶毒,终于明白过来。
什么京城最为贤良淑德的妾室,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
府里来了外人,苏心幽稳住心绪,十分得体地行了个礼:“见过夫人。”
邵国公夫人微微颔首,看着苏临海微沉的脸色,便知道流言已传到苏府。
“苏将军,年年昨日救了我,我代表邵国公府送来谢礼。”
她让了让身子,身后的仆人已经扛着两个大箱子走了进来。
“夫人,昨日凑巧,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必这般大费周章。”
对上苏年年明亮的双眸,邵国公夫人的五官柔和下来:“昨日若不是你,我现在已命丧黄泉,这是你应得的。”
苏年年不再推脱,行了谢礼,上前亲昵挽上她的手臂。
邵国公夫人虽有两个孩子,比苏年年年长十几岁,可保养得好,这般看去,像是挽着自己的长姐一般。
柳如珍有心攀附,挤出一个笑来:“年年从小不着调,武功不好好学,是怎样从那贼寇手里救下夫人的?”
闻言,邵国公夫人稍显冷淡,不悦地道:“她生母早逝,从小在你眼皮子下长大,该是你教导她,怎么她样样不会,三小姐却是个出名的才女?”
压迫感扑面而来,柳如珍袖下的手捏了捏,勉强笑道:“心幽从小便喜欢这些,而年年从小随她生母,妾身不忍管束,便由她去了。”
邵国公十万兵权在手,势力本及不上苏临海,可他背靠太子,又对皇帝有恩,在京中的威望甚高,几乎能跟苏府平起平坐。
邵国公夫人是二品诰命,在京中贵妇无人敢忤逆,柳如珍为妾,不得不忌惮。
“昨日远山寺三小姐的所作所为,也是柳姨娘亲自教出来的?”听了柳如珍的话,邵国公夫人轻嗤一声,看向苏临海。
“苏将军,你可知今日早上,京中百姓们是如何说的?”她语气带着些许指责,心疼地道:“若不是有我为年年作证,她又要枉受冤屈。”
苏临海神情几经变化,沉怒的目光落在柳如珍身上。
邵国公夫人一介女流对苏府的事指手画脚,他本十分不满,可听了一会,他才明白她语中的愤怒从何而来。
多年来,柳如珍温柔贤惠,淑德良善,他才放心把苏府交给她打理,她却暗中设计,诋毁年年!
邵国公夫人话说得这般隐晦,已给足了他面子。
苏临海重重地呼了口气,沉声道:“多谢夫人提点。”
柳如珍脸色白了几分,低着的眼中恨意横生。
那几句话字字不提她,却字字都让人多想。
什么叫“又”枉受冤屈?苏年年跟她说了什么?
都是聪明人,点到为止,留下几句话,邵国公夫人便离开了苏府。
正院内,气氛森冷得可怕。
“跪下。”
“老爷……”柳如珍不可置信地看着苏临海,“这是何意?”
苏临海语气重戾地喝道:“跪下!”
见状,苏心幽先一步跪了下来。
“爹,女儿昨日佛前失仪,实在是被那忽然闯入的和尚吓到了,这才口不择言,女儿自会闭门思过,您不要迁怒我娘。”
她低眉顺眼,语气带着哭腔,妄想激起苏临海的怜爱。
苏年年见状冷笑。
事到如今,她还以为这仅仅是她佛前失仪的事?
柳如珍咬着唇,缓缓才沉重地跪向地面。
“老爷,妾身陪在您身边十余年,妾身是什么为人,外人不知道,您还不清楚?”她眼含着泪,看着寒心极了:“他人三言两语,您便怀疑妾身。”
苏临海微微动容,却见苏年年朝他看了过来,眼神清澈明亮。
这么活泼单纯的女儿,若真被柳如珍毁了,他这辈子都日夜难安。
“那你倒是说说,”苏临海道,“这传得飞快的流言,是怎么回事?”
“是呀姨娘。”苏年年眨着眼:“传得这么快就算了,怎么还传成了我苏年年的名字?”
她站在苏临海身边,低头笑看着地上的柳如珍:“我不明白,姨娘帮我分析分析,如何?”
旁边,苏心幽跪行到苏临海脚下,抹了把眼泪:“流言本就是越传越离谱,传的人多了,出现了偏差也是正常。姐姐何必咄咄逼人?”
“改日这事发生在你身上,希望你也能如此说。”苏年年轻巧地笑了一声,扭头道:“爹爹,我累了。”
苏临海应声,脸色铁青地道:“你们母女,回去各将女诫抄一百遍,每日除了送饭,不准留人伺候!”
“你们就安安心心地抄,抄不完不准出幽兰院!”
柳如珍脸色一阵青白,脸上留下两行清泪:“是,老爷。”
苏年年搀着苏临海离去,回头嘲弄地看了一眼。
那眼神饱含讥讽和得意,气得柳如珍双肩发抖。
苏心幽起身,扶起她的手臂,替她拂去身上的灰尘。
“娘,邵国公夫人不过几句话,便引起爹爹对我们的怀疑了。”
“别着急。”柳如珍攥着手里的帕子,眼中划过一丝阴狠:“那小蹄子不知道受了谁的授意,越来越难诓骗不说,还跟处处给我们下绊子,不好掌控了。”
柳如珍收回眼,拂着她脸上的掌痕:“心幽,你长这么大,何时受过这般委屈!”
苏心幽咬着唇,愈发委屈了。
苏年年借题发挥,昨日那两巴掌下了狠手,到现在她的脸还火辣辣地痛。
“此事生变,我们再观察一段时日,你最近别去招惹她。”柳如珍眯了眯眼:“我找人把京中的流言再压下来。你这段日子安心练琴,下个月皇后生辰宴选太子妃,我们准备了这么长时间,千万不能出错。”
苏心幽面目露出丝狰狞:“娘,到时候,定要她身败名裂!”
苏年年自然记得不久后的皇后生辰。
当时她跟萧南还未完婚,京中对这桩婚事议论纷纷。她想在众人面前表现一番,告诉大家她配得上温润如玉的萧南。
苏心幽琴艺了得,宫宴前她求苏心幽教她一首曲子,苦练了半个月,终于把那曲子弹得有模有样,可在宫宴上还是被人狠狠耻笑,出了洋相。
在她的衬托下,苏心幽一曲成名,在京中的才女名号更为响亮。
今世,她定不会让她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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