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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钳制


第二天谢临去到内阁,把调查崔义的卷宗交给了刘世贞。

“……两百匹骆驼、两百五十匹骏马、五百只牛羊,八个妃子!全部私藏?他崔义老儿是把瓦剌的地盘当成他自己家了吗?”

刘世贞仔细看完卷宗,气得一把摔在桌案上。

镇守北疆的宣府总兵崔义去年打了胜仗,却瞒着朝廷,将从瓦剌手里掠夺来的物资大肆据为己有,直到上个月才被人揭发。

工部尚书王修叹道:“这么算下来,朝廷去年收到的还不到这三分之一的数目,这个崔老将军,的确是有些过分了。”

刘世贞冷冷道:“朝廷每年给宣府拨上百万两的军费,他就是这么回报内阁的?还是他以为,北疆没了他崔义,就守不住了?”

谢临正色道:“若是初犯也就罢了,崔将军虽镇守北疆多年,战功赫赫,但生活上却极其奢侈,为此两年前就出现过无仗可打,杀平民冒功请赏的事。这是占着天高皇帝远,便胡作非为。”

刘世贞冷笑道:“两年前那次我就想收拾他,都是罗老将军在替他拼命遮掩。这回证据确凿,我倒要看看,他还想找什么借口?”

刘世贞让王阁老先退下去,喝了口茶,才站起身,走到谢临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低声说:“这个崔义和罗老将军早年在一起打过仗,情比金坚,牵扯很深。这次崔义私藏物资,若有证据能证明,罗老将军也收了这些东西,不说把他一块拉下马,一番折腾总是少不了的。”

既然抓不到能把罗老将军整死的把柄,那类似的事多来几次也不错。这人老了最怕的就是折腾。

谢临看着刘世贞沉默了片刻,道:“罗老将军的清廉可是出了名的,他先前为崔义求情,也不过是念在昔日的情分上。”

“唉。”刘世贞拍了拍谢临的肩膀,“既然敌人不犯错,那我们就想办法让他犯错。”

他一天不把靖远候党赶尽杀绝,他心里那块大石头就一天落不下来。

谢临看着他不说话,眼神很复杂。

刘世贞收回手,语重心长地说:“老师觉得,你自从成了亲,行事越发谨慎了,这对我们这些从腥风血雨里厮杀出来的人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谢临平静地说:“容下官再去再去查一查。”

等谢临从内阁出来时,外头的天已全黑了,顷刻间就下起了瓢泼大雨,电闪雷鸣的。

谢晋撑着伞快步走过来,问道:“二爷,您还要去户部吗?”

这雨突然下得这么大,就是有伞,到了衙门也得湿一小半,反正时候也不早了,倒不如直接回府。

谢临站在廊下,望着外头大雨倾盆,目光坚定:“把轿子抬过来,回户部。”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愈下愈猛烈,等谢临一行人到户部值房时,官服的衣摆和两边袖子都湿透了。

谢晋正想吩咐小太监去抬个火盆来给谢临烘衣裳,谢临却阻止了他,说道:“你去把许侍郎叫过来,我和他说几句话就回府。”

许侍郎得知谢临要私下见他,内心十分激动,沿着长廊一路小跑到了值房,站在门外理了理官服,才抬脚跨进去。

谢临正立在窗前听雨,神情宁静。

许侍郎行了礼,拱手道:“阁老叫下官来有何要事?”

谢临侧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听说,侍郎家的六公子前两日刚参加了春闱?”

许侍郎家中妻妾众多,儿子也多,听到谢临的发问,还愣了一下,才回道:“是。犬子今年头一次考会试,下官近来公务繁忙,也没来得及问他考得如何。请问谢阁老问他做什么?”

他心里有些失落,他听说谢临刚从内阁回来就点名要见他,还以为是奉刘首辅之命,来暗示他被选入内阁的。

原来是私事。

谢临道:“我大哥有一千金,芳龄十五,已经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亲事却迟迟未定。听闻贵公子近来也在说亲,她祖母便托我代她问问,不知许侍郎可否有意让贵公子与我这侄女喜结连理?”

许侍郎浑身一凛。

谢临这是几个意思?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两位内阁大臣联姻,那跟站在刘世贞的头上撒尿有何异?他谢临有这么大的胆子?

难道他的阁臣之位没戏了?

许侍郎的脑袋飞快地转着,试探地问:“敢问谢阁老,此事首辅大人可知晓?”

谢临突然笑起来:“两个孩子说亲,与老师有何干系?许侍郎真是忙糊涂了。”

“是,是下官糊涂了。”许侍郎也跟着笑起来,却笑得十分勉强,谨慎地答道:“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下官的犬子是他祖母带大的,一贯很有自己的主张,下官得回去问问他的意思,才能答复阁老。”

谢临轻轻拍了拍许侍郎的肩膀,意味深长地:“不着急,许侍郎回去和许老夫人慢慢商议。我先告辞了。”说完,便提步离开了值房。

……

明棠正站在帘子后头,盯着丫鬟们把廊下和院子里的盆栽都搬到屋里去。这场雨来势凶猛,有好几盆花没来得及搬进来,一下摔得稀烂。

“真是可惜了,昨日二爷才种下的苗子。”明棠望着外头的狂风骤雨,天地间一片昏黑,宛若地狱之感,悠悠叹了口气。

秋月道:“等雨停了,再种就是了,也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夫人快进去里头坐着吧,这雨都打进屋里来了,别把您的衣裳弄湿了。”

明棠让秋月点了烛火,坐在临窗的炕上继续给谢临做衣裳,一直到晚上雨也没有停。

紫芙走进来问:“夫人,二老爷还没有回来,奴婢让厨房把饭菜端上来吧。”二老爷今早走前特意交代了,让她们到了时间就传晚膳,不许让夫人等他。

明棠看了一眼窗外,有些失落地想,谢临今早出门坐的轿子,这会儿雨要是还不停,他今晚应当就歇在值房了。

她把针线收进绣框里,道:“传晚膳吧。”明棠没什么胃口,但她怀着身孕,可不能饿着肚子里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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