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上国大人,下臣这次奉国君之命出使大明,实在是有难言之事,特来向大明求援!”
武英殿里,六部尚书和各部侍郎齐聚武英殿,他们是奉了皇帝的命令,来此会见倭奴国使臣。
朱允熥并没有参与。
双方见礼以后,就开始了友好“会晤”。
只是本来应该和和气气,彰显国家气度的场景,却被急躁的龟山破坏了。
此时倭奴国使臣龟山离开了坐席,站起身来对众人说道:“诸位大人,还请容许下臣禀报,我们倭奴国本来就是一后龟山一脉为王朝正统,
后来被北朝的后小松一脉的传承逐渐掌控朝中的局势,导致大权旁落,后来就逐渐分为南北两朝。”
“不过我们南朝一直掌握着三大神器,就是草薙剑,八尺琼勾玉,八咫镜,这也是皇权正统的标志……”
脸上一副愁苦哀痛的模样,龟山的声音当中既有愤怒,也有被欺骗的羞愧,
咬牙切齿的说道:“后来北朝出了一位狼子野心的掌权之人,就是足利义满,他通过阴损手段杀害人命,使其他人迫于他的淫威而不敢反抗,
后来元中九年,哦……也就是大明洪武二十五年的时候,足利义满采取欺骗手段拐骗了我们南朝的三大神器……”
说到伤心处,后龟山不由得哭泣了起来。
一把辛酸泪,哭的梨花带雨,我见忧怜,当真能够引人同情!
在场的各部尚书都看得一愣一愣的,虽然也怀疑他这是在演戏,可能够把戏演到这个份上,也能博人同情!
就像人走进戏院,明知道演的是假的,可还是忍不住受感动一样!
坐在椅子上的铁铉见他哭的泣不成声,心中当真是佩服至极!
见哭的差不多了,于是提醒说道:“阁下言辞恳切,我等听了大受震惊,不想倭奴国还有此狼子野心之辈,只是不知他是如何耍弄阴谋手段的?”
“大人且听在下禀报……”
龟山擦了眼泪,便将足利义满在倭奴国如何为非作歹,如何残害百姓,如何欺压南朝王室等等说了一遍,
反正话里话外,就是把北朝说的残暴无道,把足利义满这位当你好权者说成人神共愤!
把北朝皇族后小松,形容成比纣王还要邪恶的昏君!
听了他的话,铁铉一副感触良多的样子,极为愤慨说道:“不想在倭奴国内,竟然还有此大逆不道之人,实在有违天道!”
又对着龟山质问道:“既然北朝如此昏暗,搞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篡夺你们南朝的王权,此等乱臣贼子,你们就坐视不理吗!”
其他朝臣也看着龟山,要听他的回答。
在场的齐泰、暴昭、景清、练子宁,和兵部尚书茹瑺自然知道怎么回事,不过并没有点破。
“大人,如此豺狼之辈,祸国殃民之徒,我们身为王朝正统,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站在大殿当中,龟山一脸决绝的模样道:“从前年秋天开始,我们南朝就带领百姓反抗北朝的残忍迫害,带着百姓与他们争斗,就是为了还天下太平……
许多百姓因为受不了他们的残害,所以纷纷加入义军,丝毫不顾自己的性命……”
礼部尚书任亨泰闻言,有些惊讶道:“你是说你们与北朝已经开战了?”
“是,已经开战两年有余!”
龟山突然脸上一垮,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神态顿时消失,脸上变成了凄惨愁苦的样子……
“各位大人,叛逆当道,裹挟军民百姓,所以势力极大,我们南朝虽然与之抵抗,却难以持久……”
说着拱手对众人行礼道:“刚打了两年多,死伤的忠义之士不知道有多少万,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家破人亡……”
“战争对我们的消耗极大,粮食打没了,兵器也打断了……恳求大明上国,为我们主持公道,施以援手,铲除乱臣贼子!拜托各位大人了!”
“扑通”一声,龟山跪倒在地上,
紧接着“咚咚咚”就朝着众位朝臣扣起了响头!
倭奴国虽小,这些朝臣们有时候也并不放在眼中,可是使臣毕竟代表了一个国家的脸面和尊严!
龟山当众跪地磕头,就是代表了倭奴国!
如果是大明皇帝在此,那也到罢了,作为宗主国的皇帝,足可以坦然受之。
但是朝臣们却不行!
所以众人纷纷站起身来,侧身让过,不受他的礼。
龟山一边叩头一边痛哭喊道:“各位大人,恳求大明皇帝陛下,恳求各位大人,救救我们倭奴国吧,救救下国百姓吧……”
站在殿中的王忠,像小太监使了个眼神。
两位小太监立刻上前,将龟山扶了起来。
礼部尚书任亨泰道:“你作为倭奴国使臣,用不着像我们行这么大的礼,我们也担受不起,还请坐下说话吧。”
待大明的朝臣落座之后,龟山才悲悲戚戚的坐了下来,只是坐了凳子一角……
……
“周报周报!倭奴国震惊消息!”
“周报周报,倭奴国使臣穷酸模样所谓何来,惊天消息!”
“倭奴国使臣做出骇人听闻举动,简直匪夷所思!”
在大街上,一个个童子脖子里挂着一个布袋,里面装着大明周报,在集市上吆喝着售卖。
因为周报毕竟利润微薄,所以那些既没有什么力气,也不能干活的半大孩子们就做起了报童,
每当锦衣卫印出新报的时候,就会雇请他们来卖,按照每人卖了多少给予工钱。
因为卖报多少与自己的报酬息息相关,所以这些半大孩子就学会了耍鬼心思,知道如何说才能够吸引别人的注意,从而卖出报纸。
“来,给我一份周报!”
一个读书人被他们的叫卖之声所吸引,从钱袋里面拿出几枚铜钱交给报童,
从他手中接过一份报纸,便立即当街观看了起来。
“卖报的,给我也来一份!”
“还有我,给我一份报纸,这倭奴国使臣到底怎么回事儿……”
几枚铜钱的事,并不算昂贵,所以即便是普通百姓也能买得起,
所以不消多时,报童布袋里的报纸就售卖一空。
有个卖菜的凑到那读书人身旁,眼睛朝着报纸望去,读书人也发现他在一旁偷瞄,不过并没有制止。
卖菜的左看右看,不由得挠了挠头……他不识字!
可是几天前倭奴国使团那副狼狈的模样,他是亲眼看见了,
而且报纸上还把他们的样子都印了出来!
那可是引足了话题!
也赚足了噱头!
这几天百姓们都在议论这件事呢!
都怎么也想不通倭奴国使团这是怎么了!
眼看答案今日揭秘,就在报纸上,可他愣是不认识字!
一时之间急的抓耳挠腮,心中难耐,在那读书人身旁来回踱步,踌躇再三,
最后一咬牙问道:“那个……秀才公,这报纸上说的什么呀?倭奴国使臣是怎么回事?”
见他这么问,旁边的人也不由得凑了过来。
作为普通百姓,他们大多是不识几个字的,根本读不了一篇文章。
也有吝啬钱财,不想买报纸可又好奇的。
那位读书人十分大方的说道:“前几日倭奴国使团来到京城,不是一个个面黄肌瘦,穿的破破烂烂,像是灾民一样吗,
今日这份报纸就写了到底是为什么!”
也不吊众人的胃口,迎着众人期盼的眼光,这个读书人直接道:“这是因为倭奴国正在打仗,已经打了两年多了,粮食财物都打的捉襟见肘,
无论是百姓还是将士们都填不饱肚子,所以就是咱们前几日看到的那副样子了……”
有百姓惊奇道:“正在打仗啊?那怪不得!可他们也太惨了一些吧?当兵的还能没饭吃?”
旁边有人回道:“这你就不懂了,要是活不下去,谁愿意上战场啊,那可是要命掉脑袋的!”
“可不是嘛!都是快饿死的灾民才会拼命,当年太上皇带着咱们汉人赶走了胡虏……”
另有一个汉子看着他们议论,赶紧叫停了他们,“都嚷嚷什么呀!赶紧听秀才公给咱们讲啊!”
又对那位读书人客气的道:“那会儿我听卖报纸的说什么武英殿,还说那些使臣弄了什么动作……”
闻言,读书人展开手中的报纸,摊在众人面前,只见报纸上印着一幅画,
上面画着一个人在殿中下跪磕头,从衣着服饰上来看,他就是倭奴国使臣,对面有一群人赶紧离席避让,众人也能认出是大明的官员们。
“哎哟,这是怎么回事?倭奴国使臣冲着朝廷的老爷们下跪磕头?”百姓惊奇万分!
“对呀,你瞧这图上画的,这下跪了可不就是倭奴国嘛……”
其他人也都非常震惊,就算他们不懂得朝廷的礼仪,可也知道这一跪代表了什么!
一个个都望着那位读书人,迫不及待的要听他的解说。
这个读书人道:“没错,这个跪在地上的就是倭奴国使臣,而且是正使,名字叫做龟山,他是代表倭奴国请求大明出兵援助,剿灭他们国内叛乱的……”
“哈哈哈!狗贼倭寇!竟然也有今天!”
一个汉子咬牙切齿道:“那些倭寇全是畜牲!杀了咱们多少百姓,原来他们国内也不安宁啊,杀的好!”
另有一人道:“这倭奴国都下跪了,咱们大明也不好不出兵吧?”
“要我说大明就应该出兵!多杀一些狗贼才好呢!”
“谁说不是呢,倭奴国这一跪,把尊严脸面都扔在地上了,朝廷要是不出兵也说不过去……”
“谁说不是呢!不算是玩杂耍的,在你跟前儿磕头作揖,再往身上扎个三刀六洞,血淋淋的……你还能不给个铜板?”
另有一人道:“说是这么说,可没好处的事儿谁干啊!出兵劳民伤财,朝廷可不傻!”
这个读书人笑道:“诸位,这里还有一节呢!”
声音提高了三分,强调里面也带着三分傲气道:“倭奴国请求大明出兵,情愿把他们的北海道奉送给大明,嗯……据说大小和福建差不多……”
“太好了!大明真要出兵,老子第一个去!一定杀几个倭寇!”
“我也去!tnnd!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错过真是天打雷劈!”
一听说有这好处,立刻就引来了百姓们的热烈赞同!
既能去到他们本土杀倭寇,又能获得不小的土地……
既让人畅快,又让人得利!
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
“荒唐!荒唐!简直荒唐至极!”
此时在成都府一座宅院的书房当中,方孝孺手里拿着大明周报,气得满脸通红!
口中鄙夷的道:“这样的荒唐事简直闻所未闻!堂堂一国使臣,竟然不知廉耻,对大明朝臣们下拜,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就算是为了请求大明出兵,也不该如此荒唐,他们倭奴国的礼仪就是这样不堪吗,真是缺少教化……”
“来人,备车!我要去面见蜀王殿下!”
方孝孺的夫人赶紧将他拽住,劝他不要意气用事,
可是他哪里肯听,乘着马车便到了蜀王府。
“方先生,不知先生匆匆前来,发生了何事?”
蜀王朱椿见方孝孺快步走进殿中,行色匆忙,便立刻上前问道。
“见过殿下!”
方孝孺拱手行了一礼,还没等朱椿说话就将手里的报纸递到他面前,“树王殿下,朝廷的周报你看了吗?”
见他这副模样,说的又是朝政,朱椿的心就揪了起来!
谨慎的回答道:“小王也只是方才略略看了一遍,先生……坐下说话,来人,将陛下恩赐的贡茶泡上一壶,让先生尝尝……”
忍住心中的急躁,方孝孺被朱椿请到椅子上坐下,刚一落座就开口道:“殿下,倭奴国对大明朝臣下拜这样的事实在不妥,礼部和鸿胪寺应该做出回应……”
“我大明泱泱大国,礼仪之邦,他们不懂礼仪,我们却不能不接受,否则是会让人耻笑的……”
“额,先生说的是……”
朱椿只能无奈应对,见婢女把茶水端来,便赶紧招呼方孝孺品茗享用,
方孝孺借过茶杯,随手放到一旁的茶几上,眉头紧皱,
面带忧虑道:“殿下,礼仪之事先放在一边,有一件大事下官必须立刻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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