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良骏说:“要的要的,好歹帮我这么一个大忙。”
“这算的什么,跟当初你帮我的事情来说,不值一提。”
“两码事。”
林方政不高兴道:“宾哥。真别弄这些,你要弄这些,下次我可就放着不管了。”
他是真的不高兴,自己并非期待宾良骏能报答自己而帮忙的,是出于对宾良骏的感激之情而伸出援手。如果宾良骏真把这件事当成一般的感情交易,那就太掉价了,感情也变了质。
看出了林方政的坚决,宾良骏也不再勉强:“好吧,有时间来岳山,好好给你安排一顿。”
提到岳山,林方政问道:“经开区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宾良骏知道他是关心肖一宁,叹了口气,“我现在已经不兼任党工委书记了,很多事情也照顾不到了。反正最近一宁的处境比较艰难,已经和高伟成拍了几次桌子了。高伟成还发话要把他赶出去呢,他现在是丁诚义的铁杆,那是真能做到的!”
林方政皱了皱眉:“这样可不行啊,肖一宁要是走了,经开区历史延续就真的彻底断层了。”
“是啊,所以我找他谈过话了,让他学会忍退,为自己也为经开区。他听我的私下里请高伟成吃饭道了歉,暂时应该没事了。后面我也会保持关注的,只要我在岳山一天,就不会让这颗火种熄灭。也不辜负你当初对我的信任委托啊。”
林方政心中感动不已:“麻烦你了,宾哥。”
世上的事就是这样,林方政虽然离开了岳山,却还是希望它能更加好。但有些事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哪有永远的好啊。只能从心底默默祝福了。
回家的车上,林方政给王定平打了个电话,提前祝贺他再进一步。又聊了几句闲话,挂断电话时,代驾已经将车停好在楼下。
下车后,林方政并没有急着上楼。他一个人在小区花园随便走了起来,心事重重。
走了好一会儿,直到孙勤勤打来电话。
“还没回来吗?”
“在楼下走走,醒醒酒。”
“那我下来陪你吧。”
“好。”
两人并肩走在小道上,今晚的月光分外的亮,将那银丝般的幽光倾泻在她身上,就像是动漫里走出的精灵女神,林方政一时看得入了迷。
“怎么了?”
“老婆,你真美。”
孙勤勤娇羞的说:“又说胡话了。”
“真不骗你,内心的话。”
“都生过孩子了,跟咱俩刚认识的时候差远了吧。”
“没有,各有各的特色。当初是少女初长成的青涩甜美,现在是知性淡雅的轻熟韵味。”
“你这都是从哪学来的油腻,该不会是把钟小艳的特点套我身上了吧。”
“我哪敢,她比不上你万分之一!”
孙勤勤得意道:“这还差不多。不过老公,你可是比刚认识时沧桑了很多啊,我很少见你真诚的笑过了。”
又拍了拍他的肚子:“也微微有小肚腩了,忙完这阵子就运动起来吧,咱们一起跑跑步减减肥。”
“好。”林方政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笑?是啊,林方政确实很少发自内心的笑了。工作中很多时候都是职业性的假笑,以至于都忘了自己确实很久没开心过了。
曾经的自己,会因为得到领导一句表扬而开心一天,会因为拿到奖金而开心一周,会因为老百姓的一个大拇指而开心好一阵子。可自从走上领导岗位,脸上的笑容是越来越假了,更多的是礼貌的微笑、无奈的苦笑、惶恐的讪笑、愤怒的痴笑……
是不是当官的人,都要不自觉给自己套上一层又一层的面具,直到彻底迷失自我……自己还是当初那个赤子无畏的林方政吗?
看出了他的重重心事,孙勤勤关心道:“今天还顺利吗?”
“还算顺利,事情解决了。”
“那你怎么一副失落的样子。”
林方政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勤勤。”
被突然郑重叫到名字,孙勤勤愣了一下。
“你觉得我今天做得对吗?”
“怎么这么说?”
“为了宾良骏的孩子能顺利升学,帮忙找关系走后门,优质教育资源是有限的,这样可能无形之中剥夺了另外一个孩子的机会,或许那个孩子为了这个机会已经拼尽了全力,但因为我的干预,命运要被改写了……”
“老公……”
林方政接着说:“高中的时候,一次文艺晚会的诗朗诵主诵人选拔,我的表现是比另外一个同学更好的,但因为他是副校长的亲戚,最终选了他,没选择我。虽然这并没有造成我命运的变轨,但却深深刺痛了我,让我记忆到现在。从那以后,我就非常痛恨这些人情世故,也厌恶这些利益交换。可这些年走上领导岗位后,我发现自己无形之中在发生着变化。很多时候,为了达成目的会去擅弄权力,去不择手段。而且我今天产生了让自己恐惧的感觉,事情办成后,我居然有一种成就感……这个问题,其实困扰了我很久,屠龙者最终都会变成恶龙吗?我会堕落成曾经最讨厌的一类人吗?”
孙勤勤默默听完他的心声,明白了丈夫的忧愁之处。她忽然很心疼,林方政是一个农村出来的孩子,从来没有忘记那一片黄土地上老百姓最深切的期待,那就是公平公正。可今天他确实是违背了那份沉甸甸的期待,这让他的价值观产生冲突割裂。
可他能怎么办呢?这就是现实。只要有人,就有人情世故。随着职务的升迁,未来这样的“谋私”事情和空间只会越来越多。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圣人,也不会有圣人。能意识到这一点,他已经不同于很多官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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