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面壁者,有必要搞这么复杂么?
像他这样没心没肺不好么?
“真希望完整时候的‘我’,也能活得这么畅快就好了。”
话音刚落。
他忽然觉得刚才的话,哪里有些古怪。
……
……
不仅古怪,而且还是十分重要的事情——这是他的直觉告诉他的事情。
可是他只是用一瞬间稍作思考,瞬间之后,他就放弃了思考。
“怪就怪吧,不关我事。有什么需要烦恼的事情——那就只能拜托另一个‘我’了。”
傅司歪了歪头,露出笑容:“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找到我家可爱的妹妹。”
他一边哼着歌,一边沿着巷道向前走去。
巷道又逼仄又黑暗,两侧是三层楼高度的墙面。
没有窗户,在这雨夜中之中,也就没有半点灯光。只有在偶尔经过路口的时候,会有另一条街道店铺中的灯光偷跑出来,洒在湿漉漉的墙面和地板上,反射出一闪而逝的光亮。
照亮傅司那双灰色的瞳眸。
这里是花鸟市场的储货区,是平时那些店家贮藏货物的片区,密布着三到五层楼高度的仓储用房,如豆腐块一般铺开。
这里是不为游客所知的另一个片区。
如果说那条位于中心轴线的长街,以及向两侧蔓延开来、鳞次栉比的商店,灯火绚烂、人声鼎沸,是花鸟市场光鲜亮丽的面子。
那么,这片占地超过三分之一的仓储区,建筑高大而冰冷,道路狭窄而阴暗,就是花鸟市场的里子——是肠胃。
“大概就类似于消化系统?”
不知为何,傅司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然后。
他止步。
白织灯的光芒照亮他的视野。
一盏孤零零的路灯立在身前,驱散眼前的黑暗。
出现在身前的是一条十字路口。
向左右两侧望去,能遥遥看见闪烁的灯光在大雨中模糊不清,朝着灯光沿着街巷走下去应该就可以走出这片仓储区。
往左?
还是往右?
“还是凭直觉吧。”
他从湿漉漉的口袋里掏出一枚游戏币,三十毫米的尺寸,正面印着一条金鱼,反面则是一把伞——那是白天的时候他与妹妹在游戏厅兑换剩下的。
“正面转左,反面转右。”
拇指轻弹,银色的光辉在雨水中旋转起飞,勾勒出一圈圈圆轮,然后在最高点落下。
“哎呀。手滑。”
硬币恰好从指缝中滑落,直直地落入地面。
“铛。”
非常偶然地卡在了混凝土路面的裂缝之中,纹丝不动。
“诶?”
傅司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蹲下身去,看着那直立着的硬币,摸着自己的下巴。
“你的是意思是继续直走吗?我可爱的妹妹。那就听你的。”
他拾起游戏币,放入口袋中,正准备站起身来。
脚下一软,身子猛地一个踉跄,他险些一头栽在了地上,幸好用手扶住墙。
与此同时,五脏六腑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刺痛与反胃——就像是有什么阴冷的小东西冷不丁咬了一口他的内脏。
“哇。”
他背靠墙面,用手捂住嘴,吐出一大口的鲜血。
鲜红色从指缝中渗出,嘀嗒落在地上。
一边咳着,一边放下手,他看着掌心的鲜血,在街灯的照耀下如此耀眼。
但更刺眼的却是那滩红色鲜血中的一滩淤泥。
那淤泥仿佛活物,摆尾一般在他掌心跳动着,那努力蠕动的样子,就像是被人用拳头捏爆成一滩肉泥的蚯蚓,依靠顽强的生命力而存活着。
令人作呕。
而只要想到,这玩意儿竟然是他从他体内吐出来的。
就不仅仅是恶心,更加是悚然了。
但傅司却只是眨眨眼。
他盯着那滩淤泥,像是要看出一朵花来。
“确实很恶心。”
他随手一甩,将那淤泥混着鲜血洒在墙上。
“但是这玩意儿是怎么跑到我身体里的?”
他将视线移到自己的左臂。
这条胳膊因为刚才女人的攻击而彻底报废,像根麻花一般扭曲着,本该是鲜血淋漓、惨不忍睹的样子。
但不知道何时,那鲜血已经止住了。
他伸出右手,双指夹住被鲜血和雨水打湿的左手衣袖,轻轻往上掀开。
就看到了怪异的一幕。
他的胳膊依旧不正常地扭曲着,那骨头反折的弧度,仅仅是看着就让人觉得疼。
可是那些皮开肉绽的伤口竟然是都已经愈合了。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粗暴而野蛮地帮助他治好了伤口,但却完全没有顾及他手臂的骨头。
傅司尝试性地握了握左手拳头,顿时有一种滞涩的感觉,像是生锈的机械一般难以自由控制自己的左手手臂。
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不是因为他的骨头依旧歪曲着,而是因为他的体内似乎有什么黏稠的异物,阻止了他对身体的掌控。
“不。不是阻止,而是——夺走。”
他翻开右手手掌,一把刀锋如犬牙一般错乱的银色小刀,便从袖口滑落在了他的掌心。
他双指夹住刀柄,反手一挥,竟是掠向了自己的左手手臂。
“嗡——”
刀锋声响起。
一条细长的伤口绽放在手臂。
鲜血顿时从那伤口处流出。
而与那鲜血一同流出来的还有——
一滴一滴的淤泥。
简直就像是有一只淤泥怪在他体内寄生。
傅司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一点点愈合——这赫然是那些NPC的【超速再生】。
“嗯。这么看来……”
他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我果然是变态了。”
……
……
现实世界。
花鸟市场。
小刀在空中勾勒出银色的轨迹,在快要触碰到那透明小伞的时候,却骤然一个仄歪。
直直地刺进了黑发少年的心脏,然后又猛地拔出。
“噗嗤——”
鲜血从心口处激射而出,瞬间染红了衣襟。
生机迅速流逝,他的双瞳也渐渐失去所有光泽。
呼吸之间,就半点高光也无。
显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然而,在下一瞬间,如时光倒流,所有的生机与光芒重回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眼。
“嗬。”
他弯腰吐出一口浊气,像要是要将那残留在细胞中的疼痛尽数吐出。
冰冷的视线如同利箭,直射天际的灰鲲。
“再来啊。”
他冷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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