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乱成一团。
赵王妃虽然被夺了诰命封号,只要赵王没有休妻,就始终是南康郡主的娘家长嫂,前来靖南王府探望她,却被个丫鬟泼了一脸的洗澡水,受尽羞辱,这口气莫说赵王妃咽不下,南康郡主也怒火中烧啊。
她要不给娘家长嫂出这口气,以后没脸再回赵王府,靖南王府也没有她南康郡主的立足之地了。
南康郡主知道丫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做这样的事,必然是老夫人授意的,南康郡主没法把老夫人怎么样,毕竟是她给老夫人下药在前,赵王妃把罪名悉数揽下,才被夺了诰命封号,成了庶人,她本就亏欠赵王妃了,没法拿老夫人怎么样的南康郡主要杖毙那不长眼的丫鬟。
老夫人肯定会护丫鬟到底,丫鬟只是听吩咐办事,她这个老夫人要护不了丫鬟,以后哪个丫鬟还敢为她卖命?
一个非要丫鬟的命不可。
一个无论如何也要保丫鬟周全。
赵王妃把身上湿透的衣服换下来的功夫,佛堂已经打起来了。
吴妈妈指使婆子直接抓那丫鬟杖毙,孙妈妈带人护着丫鬟,双方口吐芬芳,大打出手。
等苏棠和王妃闻讯赶到的时候,被下人们扭打成一团的样子惊呆了。
吴妈妈拽孙妈妈的头发,孙妈妈挠吴妈妈的脸,有拿扫把横扫的,更有拿铜盆敲脑袋瓜的……
哐当一声。
苏棠都觉得耳边嗡嗡炸响。
虽然佛堂离的远,但再怎么样也是在靖南王府里啊,下人们竟然打成这样子,这要传到王爷耳中,得把王爷气个半死不可。
宁妈妈喊了好几声住手,可惜一点用处都没有,扯着嗓子喊的声音还没有铜盆敲脑袋的声音大,能震的住人才怪了。
宁妈妈喊的嗓子冒烟也无济于事,苏棠喊了一声,“陈青。”
话音一落,七八颗石头飞出来,打在拿扫把、铜盆等丫鬟婆子手腕上,疼的她们手一松,扫把等纷纷摔地上。
孙妈妈和吴妈妈,一个是老夫人的心腹,一个是南康郡主最信任的人,可以说是靖南王府最最最体面的人了,这会儿互殴,发髻歪了,眼睛青了,哪还有往日的风光,只剩下狼狈了。
王妃气的胸口起伏不定,她从未想过靖南王府会发生这样的事,苏棠忙道,“母妃别气坏身子。”
王妃看着那些丫鬟婆子,“这成何体统?!”
孙妈妈走过来,福身给王妃行礼,只是弯腰的时候,发髻上的银簪哐当掉在了地上,把她老夫人心腹的脸面又扯下来一层,孙妈妈道,“王妃息怒,赵王妃给老夫人下毒,险些要了老夫人的命,丫鬟护主心切,这才泼了赵王妃一身水。”
“老夫人来佛堂是为避暑静养,自打南康郡主来,老夫人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如今闹成这样,老夫人是没法再静养下去了,该搬回松鹤堂了。”
苏棠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果然老夫人泼赵王妃一身洗脚水不止是为出气那么简单,她的目的就是要把事情闹大,闹到没法再和南康郡主同处一个屋檐下的地步,然后就有理由要搬回松鹤堂了。
当初王爷是给老夫人留着两分面子,才说老夫人是来佛堂避暑静养的,老夫人还真当南康郡主是来受罚的,她不是呢,王爷给她三分颜色,她就把染坊支棱起来了。
王妃好看的眉毛拢起来,闹成这样,确实没法在一个屋檐下住了,可就这么放老夫人回松鹤堂,王妃不愿意,老夫人对苏棠和谢柏庭鸡蛋里挑骨头,对自己的亲儿子亲孙女就百般袒护,她要这么好说话,如了老夫人的意,棠儿好说话,庭儿都该恼她了。
王妃可没忘记当初帮谢薇说情,最后被自己儿子刁难的事,庭儿的脾气,没人比她这个做娘的更清楚了。
王妃沉了眉头道,“王爷既然让老夫人来佛堂避暑静养,要搬走也该南康郡主搬,岂有让老夫人搬的道理?”
孙妈妈一连错愕,“南康郡主被送来佛堂是来受罚的。”
说的好像老夫人不是似的。
王妃还没反驳,苏棠笑道,“王爷要觉得松鹤堂适合静养,就不会让老夫人搬来佛堂住这么些日子了,如果老夫人实在和南康郡主没法在一个屋檐下住,是老夫人搬去别院避暑,还是南康郡主去陪大姑娘一段时日都行。”
总之,回松鹤堂是别想了,更别想回牡丹院。
苏棠的安排正合王妃的意,宁妈妈觉得王妃处理这些事远不及世子妃得心应手,世子妃是好性子,不主动招惹人,她要想拿捏谁,谁也跑不掉。
孙妈妈没想到这么好的机会,老夫人都回不了松鹤堂,她道,“如今冰块不那么贵了,老夫人用不着去别院避暑,回松鹤堂就成了。”
苏棠笑了笑,“近来短了老夫人用冰?”
“没,没有……”
孙妈妈连忙摇头。
苏棠就道,“既然没有,那就依照王爷的意思办,我想老夫人不会拂了王爷的一片孝心吧?”
孝心两个字,苏棠咬的格外清晰。
老夫人的脸面已经被三老爷和三姑娘丢了个干净,王爷给她一点面子,她希望老夫人好好的接着,不要给脸不要脸。
看着苏棠淡笑的面庞,明明在笑,可就是叫人打心底发颤,她伺候老夫人几十年,京都大大小小的大家闺秀她都见过,还没哪个像世子妃这般不怒自威的。
苏棠扶着王妃,“老夫人需要静养,我们还是别去打扰了。”
王妃点点头。
苏棠又看着孙妈妈和吴妈妈道,“到底谁搬出府去,好好商量着来,再动手打架,我不管谁先动的手,一律赏她三十大板。”
说完,眸光一扫,两婆子就把泼赵王妃一脸洗脚水的丫鬟抓了。
孙妈妈连忙阻拦,“世子妃抓丫鬟做什么?”
苏棠道,“赵王妃算计老夫人一事,已经付出代价了,被夺了诰命封号,贬为庶人,要老夫人还心有不满自会派人去告诉王爷,王爷孝顺,一定会替老夫人讨公道,这么多天没吭声,就说明老夫人已经消气了,何须丫鬟强出头?”
“要么就下令不让赵王妃再进靖南王府一步,进了府,就是客,岂容一个丫鬟欺负客人的道理?!”
老夫人给赵王妃难堪,苏棠乐见其成。
但心底高兴是一回事,面上怎么也不能表露出来,丫鬟今日能替老夫人抱打不平往赵王妃脸上泼洗脚水,难保她日不会如此对待她和王妃,她就是要借此告诉松鹤堂的丫鬟婆子,帮老夫人做不对之事,老夫人保不住她们。
这内院,她和王妃说了才算。
“带走!”
苏棠声音冷沉,不容置喙。
两婆子就把那丫鬟押走了,丫鬟吓白了脸,“孙妈妈救我!老夫人救我!”
孙妈妈嘴张了张,半个字也没敢说出口,丫鬟奋力挣扎道,“王妃饶命!奴婢和赵王妃无冤无仇,奴婢只是奉命行事,王妃明鉴,奴婢冤枉啊!”
茯苓问了一句,“那你是奉谁的命行事?”
“孙妈妈,是孙妈妈让奴婢这么做的!”丫鬟为了活命,把孙妈妈卖了。
刚刚还护短,为了保丫鬟大打出手的孙妈妈急眼了,气急败坏道,“我念你忠心为主,才护你,没想到你个小贱蹄子竟然反咬我一口!”
说完,孙妈妈看着苏棠道,“世子妃明鉴,奴婢熟读家规,又怎么会犯这样的错?”
苏棠勾唇一笑,“不是孙妈妈指使的就好,这丫鬟虽然犯了家规,但到底是松鹤堂的丫鬟,由王妃来处置,难免有伤老夫人脸面,就交给孙妈妈带回松鹤堂处置吧。”
孙妈妈脸色一僵。
世子妃这是要杖毙丫鬟,还要她亲自动手,没这样杀人诛心的了。
苏棠看向两抓人的婆子,“佛堂重地,不好见血腥,押松鹤堂去。”
两丫鬟就把丫鬟押走了,没捂丫鬟的嘴,丫鬟叫冤声一声接一声传来,苏棠转身离开的时候,看到松鹤堂那些丫鬟一个个变了脸,眼底满是同情和害怕,同情那丫鬟的无辜,明明是奉命行事,却成了丫鬟擅作主张,害怕则是担心会步那丫鬟的后尘,今日倒霉的是那丫鬟,难保哪天同样的事不会落到她们头上。
出了佛堂,苏棠和王妃往回走,在花园,苏棠就福身告退,回了静墨轩。
目送苏棠走远,宁妈妈笑道,“还是世子妃处理事来干净利索。”
王妃很认同,“就是不爱管家。”
宁妈妈忍俊不禁,“眼下管家还是王妃您的分内之事,世子妃能丢回给您,您可丢不回去。”
王妃何尝不知道,再不喜欢也只能管着了。
这边王妃回天香院,那边茯苓跟在苏棠身后,好奇道,“老夫人和南康郡主,谁会出府呢?”
“她们谁都不会出去的,”苏棠的声音被风吹散。
从佛堂回松鹤堂都难比登天了,搬去别院静养就不知道养多久了,老夫人不会搬的。
南康郡主就更不会了,虽然她很想见到女儿,但她是想在王府里见到,是想谢柔回来,搬去和谢柔住,去容易,可什么时候回来就不是她能说了算的,王爷自打搬进天香院住,就没再睡过书房,更没去过天香院,这一去,一年半载,三年五载不让南康郡主回来都可能。
南康郡主岂敢冒这个险?
如苏棠所料,她和王妃走后,佛堂就安静了下来,老夫人和南康郡主忍着满腔怒气下令,哪个丫鬟婆子再不听劝和对方的人起冲突,一律发卖出府。
佛堂在前所未有的哄闹之后,又迅速安静下来,仿佛那一场殴斗从未发生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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