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泉偷偷抬眼,皇上似乎累了,眼睛都半阖上。
他轻手轻脚地退出去,不让人进去打扰,皇上近来总会如此,身子也是越来越差了,如此下去的话……
“公公,八皇子来了。”
小太监进来通报,福泉皱了皱眉,“我这就过去。”
殿外,不过十一二岁的八皇子有些焦躁地转来转去,见到了福泉忍不住瞪起了眼睛。
“怎么这么慢?”
“八皇子息怒,奴才刚伺候皇上,这才来迟了些。”
“我要见父皇。”
“八皇子,皇上这刚刚歇下,您看……”
“我有事要跟父皇说,你这个奴才敢拦我?”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只是……”
福泉赶忙跪下请罪,结果话还没说到一半,就被八皇子推开。
“哎哟!”
走进去两步的八皇子回头去看,福泉已经整个人摔在了地上,瞧着手似乎都出血了,爬了几下都没爬起来。
自己刚刚力气这么大吗?八皇子有些小得意,教他习武的先生还说他没力气呢,哼!
八皇子径直往殿内走,福泉在小太监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
“公公,您这伤的不轻啊,八皇子怎么能如此?不若公公您先歇着?”
“那怎么行?皇上面前离不了人的。”
“那、那不若您先洗洗?”
福泉摆摆手,“哪儿有那个时间?你们都机灵着些。”
说完,福泉便带着一手的伤,一瘸一拐地也跟着进去了。
“父皇,您之前考教儿臣的问题,儿臣已经有答案了,因此特来说给父皇听。”
皇上有些乏力地揉了揉太阳穴,“说吧。”
八皇子便十分得意地开始说起来。
这个八皇子,便是皇后膝下唯一的皇子。
因着皇后知道八皇子不会是封沐或者封耀的对手,为着他的将来,也为了不让封沐和封耀起疑心,从小便娇惯着,性子养得十分跋扈。
可谁知道封沐和封耀相继发生了这些,皇后的心思又动上了,与其便宜了封容,为什么不能是她的封齐?
更何况皇上似乎有并不是一点这个意思都没有!
只是封齐这性子,实在是让皇上头疼得很。
封齐正兴致勃勃地说着,皇上余光见到福泉一声不吭地进来,腿一瘸一拐走得艰难,手缩在袖子里,袖口却污了一片,似乎还带着血迹。
福泉进来之后,像是不愿让人察觉,找了一处柱子后面藏着。
皇上皱了皱眉,福泉是伺候他的太监,谁这么大胆?
“福泉,你过来。”
皇上打断了封齐的声音,眼睛威严地看向福泉藏身的方向。
福泉期期艾艾地犹豫了一下,还是低着头默默地跪到了皇上面前。
“手,伸出来。”
“皇上,奴才没事。”
皇上眼神一动,福泉立刻乖乖地伸出双手。
手掌被磨出了数道口子,里面还夹着些小碎石子,触目惊心。
“你打算就这样伺候朕?”
“皇上息怒,奴才是但心皇上需要奴才伺候,奴才这就去清理。”
福泉急忙磕头,爬起来就要往外走,结果皇上却让他站住了。
“说说,怎么弄来的?”
“皇上……,都是奴才自己不小心……”
一旁的封齐面色不愉,听见福泉自己揽下了,才松了松面容。
到底是个孩子,皇上已是不用再问,从封齐的表情里大致已经猜出了个大概来。
果真是不能比啊,福泉是自己的人,封沐和封耀向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知道要礼遇福泉了,这么大了还随心所欲,如何能承担得了国朝的将来?
“父皇,儿臣方才还没说完呢。”
“罢了,朕也乏了,你先回去吧。”
皇上无心再听封齐说什么,挥了挥手。
封齐满脸不乐意,却只能告退,临走前,还狠狠地瞪了福泉一眼。
福泉出去清理伤口的时候,疼得直抽气。
可他还挺遗憾自己故意摔得那下还不够狠。
想到三皇子殿下对他的种种施恩,再对比八皇子的跋扈和高傲,福泉根本不用选择。
就是为了他自个儿的将来,他也愿意努力一下。
“怎么这么早起身了?不再睡会儿?”
封容难得地看见顾华菁一大早从床上起来,平常这个时辰,她可是喊都喊不醒的。
顾华菁换了衣衫,“爷忘了?今儿我也要入宫的。”
“那正好,路上有你伴着,我心甚悦。”
“……”
顾华菁抿抿嘴,这种话多听听也就习惯了。
景妃娘娘前两日被诊出有了身孕,鉴于之前照料景妃有功,宫里便来人请她进宫一趟,为景妃娘娘开点调理的膳食方子。
景妃真的做到了,顾华菁觉得不敢相信。
她言语间对皇上那样的痛恨,却还能利用皇上来保全自己的孩子。
“所以说,女人一旦心狠起来,连男人都自叹不如。”
封容慢条斯理地说着,抬头盯着顾华菁,“你会不会对我心狠呢?”
“呵呵呵呵,妾身哪儿敢?”
顾华菁撇嘴,封容这样的妖怪不作妖就很不容易了,哪儿还轮得到她对他心狠?
入宫之前,在车中没人看见的时候,封容将顾华菁搂过来狠狠地亲过去,像要将她的灵魂给吸走一样。
“若是遇见了不想见的人,尽可以不用去管,弄出事情来也有我,听见没有?”
封容说得是封沐,顾华菁有种想笑又不敢笑的冲动,忍住笑意点点头。
封容见状,在她水嫩嫩的脸颊上掐了一把,“还敢笑,小没良心的。”
顾华菁揉了揉脸颊,封容现在是越来越喜欢动手动脚了,这是病,要改。
“娘娘觉得如何?”
顾华菁瞧见景妃娘娘的时候,心里不禁感叹,得偿所愿对一个人来说,是多么高兴的事情?
看看景妃,满面红光,眼里的幸福都要溢出来一样。
“本宫感觉很好,你且开一些调养的方子,再过一个月,怕是要吃什么吐什么了。”
顾华菁的手搭上景妃的脉搏,“那也是正常现象,娘娘不必担忧。”
“我不担忧,我有的是经验。”
“……”
顾华菁愣是从景妃的话里听出了苍凉,她稳住心神,不想被情绪影响。
“太医院里拨过来的太医,是皇上特意指定的,说是对嫔妃有孕十分有经验,可我却怕得整夜不敢睡,然而见过了之后,本宫才放下心来……”
景妃朝着顾华菁笑了笑,“本宫说过,只要这个孩子能平安出世,本宫便不会有所保留,替我回去谢谢封容,有他安排的人在,本宫就放心多了。”
顾华菁点点头,那个太医,约莫刚好是封容的人吧?
只是也不能说是“刚好”。
越是知道封容的事情多了,顾华菁就越是觉得这人太可怕,这些年里,他到底在国朝埋下了多少伏笔,他到底在人后做了多少事情,顾华菁根本不敢猜想。
景妃娘娘却是很高兴,还跟顾华菁说了会儿话。
“你不在宫里的这阵子,宫里却时时要提到你的名字,没想到封容竟能娶到你这样一个能干的,也是他的福气。”
顾华菁但笑不语,那会儿嫁不嫁可由不得她决定的。
“娘娘,有些事您还是尽早知道得好,因着您从前……喝过一些伤身子的药,所以这一次能怀上也实属不易,只是这仅仅是个开始,孩子能不能保下来,妾身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没有,也得有。”
景妃的眼神锐利起来,“我说过,生下孩子,我便全力辅佐封容,可若是孩子有了差池……,我这辈子也就只能这样了,本宫不介意多拉一些人去陪我!”
“……”果然都挺不讲道理的。
顾华菁心里叹息,只是该说的她还是得说,“娘娘有这样的气魄倒是很好,妾身只能尽力而为,若是不能让娘娘如意,那也只能是天意如此。”
顾华菁语气平静,丝毫没有因为景妃的话产生出胆怯的情绪来。
景妃抿着嘴看了她一会儿,挑挑眉,“你倒是稳妥得很,就真的不怕吗?”
“怕,妾身实在很怕,只是怕了,就能保全娘娘腹中的骨血了?”
顾华菁无所谓地耸耸肩,“妾身说了尽力而为,就必然不会有所懈怠,至于若是真不成,娘娘想要做什么,又哪儿是妾身能够拦得住的?”
“你是不是觉得,本宫到时候不管做了什么,都会有封容来救你?”
景妃的眼睛慢慢地眯起来,顾华菁有恃无恐的样子,让她心里莫名一阵发慌。
顾华菁却抬起头来看着她,“娘娘多虑了,娘娘不是说过,天家的人都是冷血无情的,妾身又怎么会指望?”
心里涌出淡淡的感伤,顾华菁浅浅地笑起来。
其实封容这些日子以来对她,不可谓不好,那几乎是所有女子心中所憧憬的。
可是越是如此,顾华菁就越觉得有些可惜,这样的男子为什么不是在她前世出现?为什么要出现在如此纷乱的国朝?为什么对她的好里面,永远不可能那么纯粹?
也不知道为什么,景妃没有再说什么,她看着顾华菁眼里的那抹感伤,极为怀念,仿佛曾经,她也看到过同样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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