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轻轻碰触封容的脸颊，顾华菁在心底叹气，她其实是想扇他的……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为了他自己的念想，便可以不顾其他人的感受？甚至能用自己的骨肉当做筹码……
顾华菁脸上溢出柔柔的笑意，指尖划过他的眉眼、鼻梁，一路来到下巴。
他可能不知道，自己是个记仇的吧？
顾华菁的眼睛弯起来，其实有时候，女子不是狠不下心来，不过是还有指望而已，可一旦让女子心凉了，也不一定比男的慈悲多少。
手被封容握住，顾华菁抬眼，见到封容眼里的惊喜之色。
“让殿下担心了，我真的只是没胃口，我想吃天香楼的蜜汁酥鹅。”
封容立刻高声叫人进来，“还有没有别的想吃的？”
顾华菁想了想，“还有百味斋的果木烤梨。”
“去，赶紧买来。”
封容吩咐完毕，转过头，眉宇间都透着一丝释然。
“你……，真是太好了。”
顾华菁抿了抿嘴唇，“妾身不过太气了，没有你这样做事的。”
“是是是，是我太着急了，不过，你难道不欢喜？”
封容的手来到顾华菁的小腹，温柔地放在上面，表情是从没有过的欢喜，“我从前没想过，我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我想不到，也不想想，可现在我却十分期待，甚至连名字都已经想了好几个了。”
“……”
顾华菁静静地看着封容高兴的样子，想着如果自己自制力稍微欠缺一些，怕是就要被感动了、软化了……
能让一个如此骄傲的人变成这样，是多么不容易的事？
可她呢？她什么不求，只唯一的心愿，又有谁会放在心上？
顾华菁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只为了男人而活的，她有自己的骄傲，若是不能如意，哪怕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她也不屑……
近来封容的情绪是极好的，脚下生风，甚至连在宫里面对皇上的刁难，他都不觉得不耐烦。
“与孙家的亲事议得如何了？”
“回禀父皇，已是妥当了，婚期在一个多月之后。”
“为何还要一个多月？”
皇上说着便剧烈咳嗽起来，好一会儿也不见停歇。
福泉立刻上前，将一只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颗赤色的丹药来。
皇上服了丹药，又喝了些水才慢慢好起来。
封容垂下眼，敛去眼中的情绪，皇上怕是不行了，如此的话，一个多月也就只是极限了。
不过，自己尚未完成储君的全部仪式，还不能放松。
“一个多月，是儿臣与孙首辅商议出来的，孙家千金贵出名门，孙家不肯让有任何草率，儿臣敬重孙家，已是将婚期提前了不少。”
封容的话让皇上的脸色又缓和不少，摆了摆手，让封容起身。
“沐儿的亲王封号，朕已是拟好了，你来看看罢。”
福泉捧过去一本折子，封容面不改色地看完，“儿臣谨遵父皇的旨意。”
“如此，朕也放心了……”
走出宫殿，封容回头望了一眼金碧辉煌的飞檐宫柱，天家无情，这是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的。
那时候，他便立誓，不管如何，他都要让那些视他如草芥的人后悔，他定会成为这座宫殿的主人，定要将这天下拿在手中，以此来慰藉死去的娘亲。
皇上对他从未放心过，便是要将江山给他，也要给他弄出无数个障碍来。
孙家也好，封沐也好，封容从未放在眼里过，他的心愿就要实现了，他始终比自己的父皇要强，至少他心爱的女人会陪着自己……
一晃，一个月。
顾华菁瞧着似乎没什么变化。
“怎么还看不出来呢？”
顾华菁拉着封容的手放在腹部，已是能感受到微微的凸起。
封容眼角软化，小心地不敢用力，“我听说有了身孕的女子，前几个月会呕吐不止，你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并没有，我似乎像我娘，我爹说我娘怀我们兄妹几个的时候，便没有什么反应。”
“那就好。”
顾华菁忽然歪了歪头，“就是近来总也不走动，被师父说了，殿下，算起来，您成亲的日子也快了吧。”
封容一愣，“这些你用不着操心，不过是应付差事而已。”
“那可不行。”
顾华菁坐直了身子，“这是皇上赐下的婚事，有任何怠慢都会落人口实，殿下莫不是怕我难受才会如此？”
“没有的事……”
“如此，殿下的亲事，我想亲自操持。”
封容看着她，顾华菁眼里看不出勉强。
她对着封容笑起来，“京城人都知道，殿下对我重情重义，我却在这时袖手旁观，若是让人知道了，我又该如何自处？”
“他们不敢。”
“不敢，不代表不会，殿下，便是我听不到这些流言，说不准顾家会听见，我……不想爹爹和哥哥们为我伤心。”
在顾华菁心里，顾家从来都是重要的。
封容想了好一会儿，低声说，“都依你。”
他将头埋在顾华菁的颈项里深嗅一口，“真香，这支碧玉兰花簪十分衬你呢。”
顾华菁伸手摸了摸，“我很喜欢呢，每日都带着。”
“你喜欢便好。”
有了封容的许可，顾华菁便开始操持起来。
她虽然没有任何经验，可是居然像模像样，一些旁人未曾考虑到的地方，她很快指了出来。
“都打起精神来，这可是殿下的大婚，丝毫不能有懈怠，一应都要用最好的，若是出了纰漏，别怪我话没说在前面。”
顾华菁的话传到封容的耳朵里时，他忍不住笑着摇摇头，仿佛能瞧见顾华菁那个傲娇的小模样似的。
不过真好，他本来想着，也许要花些时候，没想到她这么快便想通了，她向来是个极聪慧的，真好……
封容的婚事，顾华菁事必躬亲，有些可以简化掉的仪式，顾华菁一个都不同意。
“这是礼数问题，殿下身份贵重，便是稍稍繁琐些也是应当的。”
于是有添了不少繁复的礼节，去告知孙家的时候，孙家还十分高兴，觉得这是封容看重孙家。
“只是殿下那日怕是要辛苦了。”
顾华菁表情有些娇俏，“当初我嫁进来的时候，可没这些待遇呢。”
封容轻轻刮了她一下鼻尖，“你若是不满，待孩子生产之后，我再补你一个仪式可好？比这个还盛大。”
“……那还是不要了，可累了，人家是弱女子……”
封容朗声笑起来，爱怜地将顾华菁抱在怀里，顾华菁依偎在他胸口，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三日后，便是封容大婚，顾华菁去了一趟宫中。
“景妃娘娘，这是几张方子，你可让太医瞧过了之后再用。”
景妃挑了挑眉，眼睛在她的腹部转了一圈儿，点点头，“也是，你以后身子沉了，是不方便再来宫中。”
“谢娘娘体恤，只除了孩子，很快府里便有一位正妃，我再入宫也是不合适的。”
顾华菁淡淡的笑意让景妃下意识地皱皱眉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给我的感觉，同珍妃姐姐有些像？”
“我不是说长相，是感觉，我本以为你也是个烈性子，不过这样也好，女子嘛，又有几个能做到她那样的决绝。”
景妃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告诉封容，他可以去找亲和大将军，那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顾华菁一愣，眼睛眨了眨，没反应过来。
景妃看她难得的呆模样乐了，“你不必惊诧，那人是珍妃姐姐的兄弟，在京中蛰伏这么多年，若是封容不动手，他也忍不住的，封容刚好帮他避开了一次危难。”
“他手里的力量是连皇上都查不出来的，毕竟是兄妹两，都一样让人……无法抗拒……”
景妃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嘴边的笑容泛着甜蜜。
“待尘埃落定，我便求封容让我假死，从这皇宫内销声匿迹，从此远离京城。”
从景妃那里出来，顾华菁居然见到了封沐。
她诧异地左顾右盼，这是后宫吧？
“你不用如此警惕，我不过是来给母妃请安的。”
封沐的脸色仍旧不好，这样的天气已经披着微厚的披风了。
“听说，你有身子了？真是恭喜。”
“同喜同喜，殿下的妻子该是快临盆了吧？”
“笑蓉的孩子……没了。”
“……”
顾华菁望天，这话题可不是她先提起来的，她要说节哀吗？
看到顾华菁纠结的表情，封沐居然笑出来，“你也不用觉得有什么，在皇家后宅，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你……要多注意才好。”
顾华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笑着道，“多谢二殿下，我会注意的。”
“你就甘心？”
“不甘心，又能如何？”
“是啊，不甘心，又能如何……”
两人在花园的凉亭中默默无言地坐了好一会儿，顾华菁起身准备离去。
走之前，封沐在她身后叫住了她。
“你既然选择了他，我便奉劝你一句，别试着跟他对着干，你赢不过他的。”
“……”
顾华菁背朝着他挥了挥手。
不试试，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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