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华菁和梁淑媛所在的地方,立刻被疯狂扫视。
她们两面面相觑,还真有人捡到了纸鸢?
站起身来,顾华菁心里微沉,她可不想出这样的风头。
一个莫名其妙的纪文德就够她受的了,要是再来个不相干的人捡到了她的纸鸢,她可能真的得好好考虑考虑,是不是还要在金皖继续待下去。
竹林中的人影慢慢显现,能看清楚模样的时候,周围的抽气声更甚。
顾华菁挑了挑眉,眼神不自觉地去看梁淑媛,这姑娘已经呆滞了。
纪文德慢慢地走出来,手里捏着一只海东青的纸鸢,有些无措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还给谁才好。
“你方才说的,对,也不对,虽说纪公子有他的想法,可人的想法难道就不会变了吗?”
顾华菁的声音让梁淑媛回过了神,“你知道有更合适的人适合他,可他知道吗?”
梁淑媛只觉得背后被人轻轻地推了一把,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迈了两步。
纪文德的目光立刻转了过来,看见是梁淑媛,脸上有种释然的微笑,慢慢地走了过来。
顾华菁往后站到阴影之中,她其实挺羡慕梁淑媛的,这个小姑娘的生涯里,唯一需要烦恼的,就是喜欢的人不喜欢她了吧。
能如此纯粹地喜欢一个人,未尝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那边纪文德跟梁淑媛已是见上了,梁淑媛喜欢纸鸢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于是他将纸鸢归还。
梁淑媛这会儿脸上的红晕还未消失,面颊白中透粉,垂着眼,纤长的睫毛微颤着,似蝴蝶的羽翼一样,让纪文德有一瞬间的愣神。
他很少会接近女孩子的,这、这该怎么办才好?
顾华菁在树荫底下摇着扇子,心情愉快。
纪文德一看就是宅男,还不是前世那种宅,是只知道念书,没怎么被世俗熏陶过的宅。
他想苦读念书,出人头地,大概,跟异性也只限于隔着屏风点头行礼吧。
这种愣头青,见识太少,在面对活生生娇滴滴的女孩子时,八成会犯傻,也有很大的几率被吸引。
再说梁淑媛小姑娘生得也很不错,有千金小姐的娇贵,却没有骄纵,面对心上人粉面含春的样子,试问哪个人能毫无所动地拒绝?
顾华菁还挺喜欢媛儿姑娘的,若是真能成全,也算是一桩美事吧。
“华娘子?”
顾华菁回过神,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纪文德站在几步之外在跟她打招呼。
“纪公子。”
顾华菁十分想抽他,这货也太不解风情了吧?跟她打什么招呼?
纪文德不肯逾越,隔得远远的朝着顾华菁笑起来,“华娘子可是也来赏诗的?今日诗会来了不少文人,连永安城和大人家的公子也来了,很是热闹呢。”
“我其实只是……”
“真的吗?如此热闹,我们一会儿定要好好儿看一看呢。”
梁淑媛抢在顾华菁之前回答,又走到她身边,亲亲热热地挽着顾华菁的手臂,“想必一定会出现许多佳作的,对吧?”
“……”
顾华菁泪了,这小姑娘是不想心上人失望,心也太大了……
不过没办法,顺便赏个诗也费不了什么事,顾华菁于是就想顺着点点头。
只是忽然,又有轻呼议论声传来,似乎从林子那边又过来人了。
顾华菁怒了,谁这么不懂规矩,不知道这边是女宾专用的吗?!
翠竹簌簌,落了满地的细长竹叶被风儿卷起,漫天飞花似的飘散开来。
那人手里拿着一个通体摸黑,模样有些狰狞的蝙蝠风筝,慢慢地从林中走出来。
周围的竹叶天女散花似的落下,落在那人的肩头、发上,轻盈如同翩翩起舞,将人妆点得清眷无双。
那一瞬间,天地似乎都安静了,耳朵里只能够听见竹林的簌簌响声。
蓝色的天,明媚的光,碧蓝的湖……,在这一刻仿佛一切都褪去了颜色,定格成灰白,只余下那人身处的一处,凝结了所有的光芒一样。
手臂被扶住,顾华菁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身子有些微微晃动。
她垂下眼,深吸了一口气再抬眼看过去。
人影并没有消失,这不是梦,那张风华绝代的面容,宛如每一场有他的梦境一样,正柔柔地盯着自己,露出让人心醉的笑容……
“草……!”
穿越过来近十年,顾华菁说出了人生第一句脏话……
“天呐,那人是谁?”
细细的骚动声开始蔓延,顾华菁掐着自己的手掌,声音冷静,“去将俊儿带回马车,差人回去给竹酒送信,带人尽快收拾。”
“那人我也是初次见到,似是刚来金皖不久,好像是京城某清贵名门的远亲,来金皖投奔亲戚的。”
纪文德小声地回答,他心里有种说不好的感觉,这个自称殷容的人,总让他有种危险的感觉。
“对了,赶紧去通知师父,让秦大哥探查一下周围有没有埋伏,入夜便走。”
顾华菁一眼都不再看过去,她必须让脑子不断地转动,才能克制住心中汹涌的恐慌。
“来投奔亲戚?投奔得是哪家?”
“这我也不方便问。”
纪文德看到顾华菁似是准备要离开了,不禁有些奇怪,“华娘子可是有急事?那诗会……”
顾华菁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匆匆转身往车马停靠的地方离开。
纪文德不明所以,可是刚刚华娘子的眼神,为何让他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就好像是,失了魂魄一般……
“娘,我们为何现在就走?我的老虎就快要飞上去了。”
俊儿十分可惜,他差点就是他们当中第一个成功的人。
车中光线昏暗,显得顾华菁脸色苍白如纸。
俊儿见他娘这样,立刻担心地靠过去,“娘是不是有哪儿不舒服?我去请黎老来给您看看。”
他话刚说完,便被顾华菁一把搂住,紧紧地锁在怀里。
顾华菁这会儿身子才能微微颤抖,后牙槽都打颤。
她不知道为何已经驾崩了的封容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不能让俊儿有一点危险,绝对不能!
火速回到家中,竹酒虽然不知道情况,却也已经收拾好了大半。
“秦大哥呢?”
秦凡走过来,面上有些疑惑,“我让人去查探了,金皖并没有任何异常,也没有任何人……听说过这件事。”
“他现在叫殷容,是从京城来投奔亲戚的,身份干干净净,别的,就没有什么了。”
“那咱们晚上能走吗?会不会在城外设了埋伏?或者他在等我们自投罗网?!”
顾华菁的脑子里浮现出千百种可能,她曾经不怕的,做出这个决定她就没有怕过,可她现在怕了,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亲近如家人的友人,她还有俊儿!
秦凡沉吟了一下,“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明面上,他是已经死了的,在城中或许碍于周围的百姓,反倒不便于行事。”
“……”
顾华菁手指尖冰凉,胃里一阵阵收缩。
“娘,咱们要离开这里吗?为什么?”
俊儿仰着头,他虽然听不懂别的,可他听懂了他们要走。
“俊儿不怕,有娘在呢,娘会保护你的。”
顾华菁摸了摸俊儿的脑袋,心里的冷然前所未有。
不管封容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什么,她都不会退缩的!
这人是不是有病啊!好好的皇帝不当,他到底想干什么?!
恢弘的皇城之中,因着新帝登基,宫中众人忙得人仰马翻,随处可见宫女和太监低头疾步而行。
“白将军,皇上宣您觐见。”
太监公公讨好地笑着,示意白凌天可以入内了。
这位白将军可得讨好着,他可是三朝重臣!三任皇帝都对他十分倚重,自己可得仔细着些。
白凌天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太监恭敬地退下,不敢打扰到他。
皇城恢弘大气,埋藏着多少人的血泪和梦想,他以为,能坐上了那个位置的人,便不会再肯放手了。
从一个不被重视的皇子开始,一点一点处心积虑,终于将这天下握入手中,白凌天虽不赞同,但不得不说,封容是个有本事的。
然而他坐拥了天下,却并没有欣喜若狂,反而,连自己的命都不珍惜了……
白凌天抬眼,蔚蓝的天空被晕染出一片紫红色,惊心动魄的壮丽。
他本是为了顾华菁不值,看着封容形如枯槁,他该高兴才是,该解气才是。
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现在假惺惺得做给谁看?顾华菁都死了!他表现得再深情,也不会有人在乎!
可是后来,白凌天才发觉,封容并不是在装模作样给谁看,他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自己的命了。
没有哪个君王不想长生不老,不想永世掌握着滔天的权势,尝过做皇帝的滋味,没有谁舍得再失去。
可封容,是真的全然不在乎。
太医开的方子他一口不碰,整日只逼着自己处理国事,仿佛不那样做,他就什么都没有了似的。
若非顾及天下百姓,白凌天又怎么会将顾华菁的消息告诉他?
可白凌天却没想到,封容这一次,居然如此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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