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宋觉得自己分析得有些道理,虽然顾华菁不承认,可得知封容的死讯之后,她确实有些不太对劲。
“丫头,你想想若真的是封容,他是不耐烦欲擒故纵的手段的,他是喜欢计谋,可也看用在哪方面,他要是真来了金皖,总不会如此安静吧?”
“……”
顾华菁不觉得自己弄错了,虽然那日看见的人没有印象中的俊美无双,身形也消瘦得很,衣衫似乎像是挂在身上,风一吹就能飘走一般。
可……,她不至于连是不是封容都看不出来吧?
“这样吧,咱们再看看,你也别太着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要弄清楚了才行。”
黎宋给顾华菁开了一张清心宁神的方子,里面有些安眠的效用。
这丫头可能都没发现,她眼底都已经有一片乌青了。
如此,又过了三四日,仍旧没有任何异常。
顾华菁紧绷的神经才敢慢慢地松懈下来,难道真是她看错了?
“所以我就说吧,是你太紧张了,人死哪儿能复生?没事的没事的。”
黎宋哈哈哈地笑着,一旁站着的青梅却仍旧眉头紧皱。
她那会儿也是瞧见的,若夫人一个人看错也就罢了,哪儿能大家一起看错?
不过既然到目前为止没什么反常,青梅宁愿相信是她也看错了……
顾华菁叹出一口气,“若真是如此也好,真的……没事?”
“没事没事,你呀就是瞎紧张,我看这金皖是风水宝地,安全得很呢。”
黎宋哈哈大笑,刻意做出来的轻松,顾华菁见了也没说什么。
没事最好。
“夫人!夫人……!”
绿枝忽然从院子门口跑过来,面如菜色。
在顾华菁跟前站住了,气喘如牛,“夫人,门上送了帖子过来。”
“帖子?又是哪家的帖子?不是说这几日的送来的邀约都先推了吗?”
“不、不是的,送帖子来的人,是……雷见……”
“……”
“……”
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只能听见绿枝还未平息的喘气声。
顾华菁觉着自己的脖子都是僵硬的,一点一点地扭过去,看向黎宋。
“不是说……,是我看错了吗?”
“……真是雷见?”
“真是的,我吓得把门都给关上了,怕自己看错又偷偷开了条缝仔细看,是雷见没错。”
绿枝感觉自己的心这会儿还在喉咙口呢。
“不对啊,要是雷见,他能在外面儿站着?”
黎宋想起从前来,雷见做事丝毫不讲礼数的,仗着功夫好也不管人愿不愿意,都要按着他的来。
这会儿他肯在外面老老实实地敲门?黎宋觉得不可思议。
“夫人,人还在外面等着呢……”
绿枝都快哭了,“不然您先带着俊儿少爷跑,绿枝会拦着的,想要伤害夫人和少爷,得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顾华菁正有些不知所措,听见绿枝的话,反倒是笑起来。
她伸手轻轻在绿枝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行了,还没到那一步呢,再说就是我同意,秦凡也不能同意啊。”
“啊?”
绿枝摸了摸额头,这关秦大哥什么事?
秦凡看了顾华菁一眼,顾华菁只得解释,“要你这个小丫头来挡着,不就显得你秦大哥很没用了?”
“不会不会,秦大哥可厉害了,雷见都不是他的对手呢。”
在绿枝的心里,秦凡当真是极为可靠的。
顾华菁瞥见秦凡嘴角的松动,忍不住点点头,“说的是,区区一个雷见怕他做什么?撵出去撵出去!”
“等等。”
黎宋叫住秦凡,转过头来看向顾华菁。
“丫头啊,你就这么撵出去了?我觉得,是不是先问问他们的意图?如此才好想对策,你觉得呢?”
顾华菁如今是一点儿不想见到跟封容有关的人,可是师父说得也对。
不管是真是假,总要先弄明白封容到底想做什么。
左右他一会儿驾崩一会儿又出现的,顾华菁这会儿迷幻得很,靠着所谓的第六感也丝毫猜不出来。
“将他,带到偏厅去。”
顾华菁沉住气,她已经慌了几日了,也慌够了。
接下来,便是为了俊儿,她也得打起精神来才行。
偏厅,平凡又透着灵气的摆设,让雷见心里发酸。
想着这些年他在封容身边的感受,雷见心里不是没有怨气。
爷在京城里险些就熬不过去了,夫人却能狠心地在金皖过得如此惬意。
可是……,可是这又怎么能怪夫人……
身后出现响动,雷见急忙转过身,便看见一个人影,从偏厅外慢慢地走过来。
雷见嘴唇动了动,头垂了下来。
夫人这几年,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变。
顾华菁端着架子,走到上首坐下,冷冷地看着雷见,却不说话。
她丝毫没有欺骗人被拆穿的心虚,她只是不明白他们为何又要出现在自己面前而已。
“夫人,许久不见,夫人可还记得小人?”
“记得,我也想记不得,可惜……”
雷见拱着手,“夫人还记得小人,是小人的荣幸,小的这次冒昧登门,是想替我家爷给夫人问声好,夫人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
顾华菁抓着扶手的手微微发紧,来跟她问好?笑话!
“我记得你从前,并不喜欢转弯抹角,到底有什么话,你不如照直了说。”
雷见音调不变,“小的确实只是来给夫人问个好,这些年爷无时无刻不在惦记夫人,知道夫人许是暂时不想见到他,才特意派小的过来瞧瞧。”
顾华菁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想过封容会恼羞成怒,觉得自己是玩弄了他,用金蝉脱壳来脱身,他那样高傲的人会生气也正常。
因此顾华菁原本是预计从雷见这里听到威胁的,就算不是威胁,也会是恐吓或者狠话。
只是他现在却在说,封容惦记着她?
哦,是惦记着怎么弄死她吧?
“呵呵呵,多谢你家爷的惦记,我过得很好,若是你们不出现,我怕是会过得更好。”
雷见闻言倏地抬起头,眼里有着隐隐的悲愤和委屈。
他一个铮铮铁骨的硬汉子,都为封容憋屈得眼睛里出现血丝。
“夫人好狠的心,爷为了您这几年过得都是什么日子?您怎么能如此绝情?!”
这并不是封容让他说的,可雷见忍不住,爷这会儿不能过来,是因为他们路上一刻没停地赶过来,伤了身子才无法动弹。
雷见这辈子没见过封容对谁能比对夫人用心,可夫人却……
看见雷见眼里的愤怒,顾华菁反倒有一种正常了感觉。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狠心?你这是在说我?若是要比起狠心,谁能比得上你家爷?”
顾华菁想起从前,心里越发冷静,“你家爷用别人的安危威胁我的时候,你就不觉得狠心了?因为他我在宫中如履薄冰,险些被那些嫔妃们害死,你就不觉得狠心了?我又做了什么?是害他功败垂成,还是让人谋害他的性命?我狠心?”
顾华菁笑得不行,眼睛里却冰凉一片,“我若是真狠心,当初,多得是机会让他命丧黄泉!”
森冷的声音配着顾华菁的笑容,让雷见心里发苦。
不得不承认,夫人说的都是对的,那些事情,也都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可是……,爷怎么办?爷从来只知道怎么害人,可如何爱人……,对爷来说,陌生得如同另一个世界的情绪。
爷知道错了,他后悔了,他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想补救……
可是……
雷见垂在身旁的手隐隐发白,他怎么那么没用,他要怎么做才好?
“我不想知道你们是来做什么的,你回去跟他说,不管他想做什么,我都不会让他如愿,我不会让他伤害我身边的任何人,是任何一个!”
顾华菁目露利光,浑身的决然如同利剑一样让雷见震动。
他很想说,爷并没有想伤害她们,可是雷见却知道,就算他说了,夫人怕是也不会相信的……
金皖一处僻静的宅子里,统共只有两进,却连个伺候的人都瞧不见。
书房里,封容撑着下巴,脸色在烛火的照映下显得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手边是一盏漆黑的药,散发着苦涩的气味,封容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从容地端起来一饮而尽。
那日撑着身子去湖畔,许是吹到了风,他得赶紧好起来才行。
他如今十分珍惜自己的身体,他还有许多事情没做。
“爷,我回来了。”
“进来。”
雷见缓缓推开门,眼睛落在药盅上,心里忍不住苦涩。
“可见到了?”
“见到了,夫人……瞧着很好,爷不用担心。”
雷见不知道该怎么跟封容说顾华菁的态度,他生怕爷知道了之后情绪激动,身子承受不住。
封容发现雷见不说话了,抬头看见他脸上纠结的表情。
“是被赶出来的吧?”
“不、不是……”
其实也差不多,不过怎么爷知道了还能笑得出来?
烛光中,封容嘴边漾着浅浅的笑意,如同薄纱一般缥缈,却是真的在笑。
雷见感叹,他已经有多久没有见爷笑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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