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正闻言,手摸了两下胡子,微微点了点头。
殷先生身边是该有个人照顾着,只是先生瞧着有些……清贫,难得魏家也考虑到了,魏家书香门第,怕是真只为了殷先生的才学。
“这事儿,我先去问问,只是殷先生的性子有些清冷,读书人骨子高傲也是常有的,若是不成……”
“若是不成,魏家自然也感谢您,不过我觉着,魏家如此有诚意,又是家中受宠的嫡女,殷先生……该是不会反对的吧?”
“呵呵呵”。
曹正只能笑一笑,以殷先生的身份,还真不一定。
他如今是来金皖投奔亲戚的,若是还在京城,魏家嫡出的千金算什么?
果不其然,曹正去封容那里探口风的时候,封容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就婉拒了。
“先生,魏家托了人说项,怕是真心实意,这魏家嫡女我也听说过,性子温良贤淑,品性高洁,是个好姑娘。”
封容听了这话,微微笑了笑,“多谢曹先生为在下费心,只是在下心里已经有意中人,旁人便是再好,在下也无福消受。”
这话就说得死了,曹正心里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也是我多事了,只不过,先生既然已有意中人,为何不赶紧求娶?需知人生苦短,先生也实在需要有人照顾。”
“她……,并不喜欢我。”
曹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哪家的仙女儿连殷先生都不喜欢?殷先生才来金皖多久?几乎不抛头露面,再看看如今金皖多少姑娘家在偷偷打听?
这样一个令人沐如春风,生得又俊美好看,满腹经纶,学识出众的人,怎么还会有人不喜欢?
“呵呵呵,先生可是在跟我说笑?”
封容摇了摇头,“并非说笑,我来金皖,便是想趁着我的身子还能撑得住,想来看看她,让您看笑话了。”
曹正这会儿忽然有点后悔,他平常怎么不多知道些八卦呢?
殷先生是回来看心上人的?哪家的姑娘?殷先生曾经来过金皖吗?他的意中人……,不会已经成亲了吧?嘤嘤嘤太虐了。
曹正难得地体会了一次想要八卦的渴望,脑子里翻江倒海,面上却是平静严肃。
“既然如此,我知道怎么去回魏家了,殷先生……,有些事情强求不来,那个,也并不一定要执着于此。”
曹正不着章法地安慰了两句,觉得似乎触及到别人的隐私不太好,于是匆匆告辞离开了。
封容在他走后笑起来,可他就是个执着的人啊,他曾经执着皇位,执着报复,如今只是执着的对象变成了一个人而已。
他虽然不着章法,可他会慢慢学,这个世上的有那么多女子,他偏偏只对其中的一个有执念,他又能怎么办?
“爷,曹先生走了。”
雷见从屋外进来,看着封容脸上淡淡的笑容,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可是曹先生说了什么?”
“不是的,不过爷,那什么,您……留意过金皖的传言吗?”
“传言?关于谁的?”
“关于……您的,和,和……属下的……”
雷见脸皮都僵硬了,他听说的时候,风中凌乱,足足在原地站了能有一刻钟,感觉有什么要崩塌了。
这些人咱们想的?他们就那么闲吗?
封容扫了一眼雷见颤抖的面容,和他虚无缥缈的眼神,心里已是有数。
今儿等曹正替自己回绝了,怕是还会有更加奇怪的传言传出来吧……
封容曾经对流言和名声的控制十分娴熟,他想要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子的,他就能够做到什么样。
这种小儿科似的流言对封容来说,想要扭转不过是举手之劳,可他现在,一点儿想要改变的打算都没有。
“让他们说吧,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怎么说,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封容低下头,细长的手指捏着蟾蜍砚滴往砚台里滴了几滴水,慢慢地研墨。
他近来身子已是稍稍好了一些,黎宋的医术不是吹嘘,又对封容的身体情况十分熟悉,因此调养起来得心应手。
封容离开京城的时候,为了掩人耳目,基本什么都没带,可是银票却带得很足,各种药材都不成问题,又因为见到了顾华菁,更是想要赶紧养好身子。
雷见在几步之外,看着封容握笔吸足了墨汁,在纸上写着什么。
身形消瘦却比在京城的时候有了些精神,素白的衣衫穿在他身上,仍旧显得晃荡。
爷似乎真的变了,雷见默不作声。
他一直在旁边看着,从爷出宫开府的时候,他就一直跟着爷,看着他将众人玩弄在鼓掌之间,看着他一步一步朝着自己的目标努力,也看着他渐渐迷茫。
曾经的目的对爷不再有吸引力,可让他在意的人,却已经消失了。
雷见有一瞬间,是真的不能理解顾华菁的所为。
爷从没有那么在意过一个人,他甚至郑重地许诺,会专宠她一人,会给她至高无上的地位,那夫人到底还想要什么呢?
得知夫人死讯的时候,雷见看着封容像是骤然失了灵魂一样,呆呆地在那里发呆,那时候的表情,是雷见这辈子第一次见到。
再见到夫人,雷见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他想告诉夫人,爷这些年过得多么不容易,爷有多么地想念她,以至于在知道夫人还活着的时候,爷就已经决定要放弃一切来金皖了。
雷见希望夫人能看见爷为她做的事情,为她做出的改变,可当他站在夫人面前,看着夫人那双波澜不惊却明亮异常的眸子时,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能指责夫人吗?难道夫人当初是心甘情愿嫁进来的?
雷见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他只能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看着封容慢慢地为自己的过往赎罪,看着他一点一点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雷见慢慢地退出去,不想打扰封容,他踏出屋子,将屋门小心地关上。
仰头去看头顶的那片蓝天,雷见的眼睛被光刺得微微眯起来。
佛祖在上,我雷见这辈子没有信过什么,若是,真有佛祖的话,请一定保佑爷和夫人吧,保佑他们,此后余生,能够平平顺顺……
封容婉拒魏家的事情,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知道,魏家让人去说项都是暗地里进行的,他们可是女方,自家闺女的名声可不能受到影响。
不过,封容不近女色的传闻,忽然间越演越烈起来,以至于提到殷先生的时候,除了崇拜他学识渊博,都要互递几个暧昧的眼神。
“你说这个殷先生,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样?”
“你可小声些吧,你就不想拜在他门下?”
“反正他也不收,你说他既然那么有本事,为何千里迢迢来到金皖?真是投奔亲戚的?也没见他找什么亲戚,一定是幌子。”
“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才在京城里待不下去的,啧啧,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这不过是传闻而已,前阵子,不还谣传殷先生跟华娘子之间有什么吗?哎呀都是闲的,我们管那么多做什么?书都温好了?你们看看文德兄,一门心思在家温书,怪不得曹先生总说他会有出息。”
纪文德自从上回碧波河放灯时与顾华菁见了一面之后,便没有了消息。
顾华菁觉得,此人是个孺子,孺子可教也,他必定是听明白了自己的话。
结果有一日,黎宋来找顾华菁,一副她赚到了表情看着她。
“师父您有话就说,我真猜不出来。”
“啧,小丫头福气就是好,我就说我的眼光什么时候看错过。”
顾华菁白眼,这种例子还少吗?她分分钟能给举出数个来。
黎宋假装没看见她的白眼,神神秘秘地恭喜了她一下,“上回我跟你提的纪文德你还记得吧?他有阵子没出现了,我本以为他是知难而退,谁知道,他让人给我带了信来,说是他自觉没有达到你的要求,你看不上他也是正常,他会在这次会试中一举成名,然后风风光光地再来提亲。”
黎宋说的时候,嘴都笑歪了,“你看看你看看,多有上进心的好孩子,说是要直接娶你做官太太,这样的人都能让你遇上,小丫头福气不浅呐。”
顾华菁面无表情地愣在那里,粉嫩的舌尖舔了舔嘴唇,“师父你怎么好像……很高兴?”
“我当然高兴!这纪文德一看就对你是认真的,你就是嫁过去了,也是去过好日子,我为什么不高兴?”
“可是我好像跟您说过,我从没有要嫁人的想法。”
“哎呀丫头,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我知道你思虑得多,又是担心这个又是担心那个,还担心人飞黄腾达了人就变了,可是丫头,人哪有不变的?纪文德肯对你这么用心,他看上去又是个老实的,你怎么就不想想说不定会跟他白头到老呢?”
“……”
又是这个问题,顾华菁在这个时代充分地感受到了长辈逼婚的威力,她觉得自己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师父为何就是听不进去呢?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