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沧澜听谢宁珺这么评价她自己,比她还着急解释:“胡说!我也见不得得寸进尺,我觉得你做的非常合适。”
谢宁珺嗷了声,抬眼看他:“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自己做呢?”
“……”沈沧澜哑口。
谢宁珺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收回目光:“出门在外,有气就撒,不然回去越想越气。男人天天吃亏受气也能得乳腺癌。”
沈沧澜失笑,老老实实点头:“受教了。”
他看见系好了安全带,默默发动车子,往蕉村去。
驶出服务区的时候,沈沧澜从后视镜里看见,那两口子掐腰互骂,骂着骂着打起来了。
小孩在他们俩中间打滚哭闹,谁也没工夫理他。
场面因为谢宁珺的两句话变得如此混乱,但他也知道,这根本就不关谢宁珺有什么事。
一个家庭以后什么走向,不是今天这一个事决定的。
以前肯定有无数次的矛盾积累,只是在今天被扯破了而已。
……
路上,沈沧澜将自己的手机交给谢宁珺,让她提前看看他这几天和受害者沟通的信息。
一直拍视频的女生叫吴小草。
一开始沈沧澜都以为这么随便的名字是她骗人的,没想到吴小草拍了自己的户口本过来,她还真叫这个。
也可见她爸爸根本就不喜欢她,起名字都这么随便。
吴小草爸爸叫吴良。
妈妈没名字,她从小到大都不知道妈妈叫什么。
后来村里有人来给她妈妈上户口、补办结婚证,那些人随便给她妈编了个名字叫吕小花。
但凡村里人依然呼吕小花为“疯子”。
她爸爸称呼她妈妈为“死女人”。
吴良早年其实是打算要儿子的,但是吕小花生过小草之后,就没办法再怀孕了。
吕小花这才能躲过持续被迫生育的劫难,不然指不定要生十个八个。
吴小草也没上过学,十五岁开始,她爸就想着把她嫁出去。
但因为她爸想要未来女婿把他接回家一起照顾,要不然就给他五十万彩礼……所以一直到现在,吴小草也没嫁出去。
十多分钟后,车辆终于驶入蕉村。
受害者家住在村尾,还有一段路程。
谢宁珺沿途观察了一下这个村,发现这村的人非常少,几乎没几家开门的,就算开门,也只能看见老老小小,估计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去了。
如今他们俩即将抵达吴小草家里,沈沧澜提前交代谢宁珺:“我们待会儿不要和他们起冲突,我也和吴小草说好了,我们会先伪装成社会福利机构的人,接近她爸,收集家暴的证据,询问动机。”
谢宁珺瞥他一眼。
不起冲突她来这趟干什么呢。
不过她肯定也不会坏他的事。
得协助他收集好证据、救了那对母女之后,再去起冲突。
她便先应下来:“行,我会配合你做事的。”
很快,二人终于到了吴小草家附近。
吴小草的家是红砖房,从外面看起来摇摇欲坠。
中年女人坐在门口,双目无神地看着某一处,嘴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什么。
谢宁珺从车里下来,隔着段距离看那个“疯子母亲”。
她的精神确实不正常,瘦得没有人样,头发没洗,衣服也脏,唯独面容白白净净,光看脸甚至还有点书卷气。
吴良听见车的动静,从房间里跑出来看。
这人地中海,脸色苍老,嘴角下耷,看着凶神恶煞。
他本来是板着脸的,但一见对方手里还拎着许多东西,瞬间喜笑颜开了。
这种场面吴良也算司空见惯,因为他算是村里最穷的一家,经常有人过来给他送慰问品。
吴小草也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个款式很老的智能手机。
她看见沈沧澜的时候,眼里瞬间涌起期待的光。
但又害怕地看了一眼她父亲,最后什么也没敢说。
她拿着手机,开始拍视频。
她爸知道她自从有了手机之后,就天天拍、天天拍,所以也没在意。
沈沧澜自己也提前开好录音笔和摄像装置,保留好证据。
吴良主动过去,丝毫不客气,就把那些粮油米面将东西往家里拎。
他笑呵呵地问:“你俩是城里干部,来扶贫的吗?”
沈沧澜道:“不是,我们是社会福利组织。”
谢宁珺跟着补充了句:“我们想多了解了解你们家的故事,回头号召全社会给你们捐款。”
吴良看他们买这么多东西,就觉得他们没坏心眼。
他想招这两个人坐,但家里就三个凳子,还有一个被吴小草妈妈坐着。
吴良上去给了她一脚:“起开!家里来人也不知道让客人坐!”
吴小草妈妈吓了一跳,尖叫一声跑进家里。
谢宁珺当即沉下脸,脚步也不由自主往前。
当着外人的面都敢打女人,可见猖狂到了什么地步!
沈沧澜赶紧拉住她的手腕,低头看她,眼神示意她先当做没看见。
谢宁珺深吸一口气,轻轻点了一下头,什么话也没说。
吴良没邀请他们俩进家里,而是把凳子都拿来门口,招呼道:“坐,坐。”
沈沧澜坐下来,往黑洞洞的房间里看了一眼,看见吴小草妈妈躲在门后面朝外面看。
他问:“你夫人……是生下来就精神不正常吗?”
吴良也坐下来,面带笑容回道:“不清楚,不知道是不是先天的,反正我见到她的时候,她脑子已经不好使了。”
沈沧澜接着问:“你没见过她爸妈吗?没问问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
吴良摆摆手:“没见过,她和她家里人走散了,来到我们这边的时候,脏的都没脸见人!我看她一个人在大街上乞讨怪可怜的,就给带回家当老婆了,也算给她一个家了。”
说到最后,他还面带微笑,悠长地叹了口气,仿佛自己做了多大功德一样。
谢宁珺盯着他这副嘴脸,忽然感觉很熟悉,很常见。
为什么他能把大街上诱拐妇女回来当老婆,说成“给她一个家”呢?
为什么这些不好的事,他们依然敢光明正大地说呢?
因为他的思想里就不觉得这个是错的。
就像之前有一些明星,居然敢光明正大地说自己在考试和论文中享有的特权。
他们说那些话时候的态度,就和这个男人一样。
自信,坦然,还带着股浓郁的炫耀,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果然,吴良又得意扬扬地说:“要不是我可怜她,愿意养活她,她现在还在要饭呢!”
谢宁珺没忍住:“你可怜她,为什么不带她去警局,为什么不帮她寻找亲生父母?”
吴良不屑地看了谢宁珺一眼,像是在说她问的好蠢。
他说:“这种疯子,肯定是爹妈不要的啊,我带回来给她口饭吃是为她好。”
谢宁珺牢记沈沧澜说先不要起冲突,但她依然可以软刀子刺激他。
她面带微笑,态度友好地问:“哇,你真的好心善啊,不仅给口饭吃,还奖励她生孩子啊,但是老爷爷你知不知道,跟神志不清的女人发生关系就是强-奸罪呀?”
吴良瞬间脸色大变,但也真怕,眼珠乱瞄:“哦,我记错了,不是这样的,她是……她是受不了她爸妈给她的学习压力,主动来我们村的,见到我的时候还不是疯子,她跟我是自由恋爱的……都十八年了,我哪能记得那么清楚。”
谢宁珺佯装惊羡:“天呐,好绝美的爱情啊,妙龄少女离家出走和大四十多岁的老头自由恋爱?你比他爸年纪还大吧?”
哪怕谢宁珺语气很友好了,吴良还是受不了,拍着大腿大骂:“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这突然一嗓子,把吕小花吓了一跳,她忽然啊的一声就开始尖叫!
吴良板下脸,转身拿起棍子,追着她打,一棍接一棍、一棍比一棍重。
“别喊了!让你喊!让你喊!”
沈沧澜立马过去夺过他手中的棍,好脾气地安慰:“消消气,消消气,我这个助手她年纪小不懂事,咱们进去聊。”
说着回头给谢宁珺使了个眼色:“你走远点,不要进来打扰我们。”
他其实是示意她先把吴小草母女俩带走,单独问些线索。
谢宁珺会意,一言不发地转身朝吴小草走去。
而沈沧澜则带着吴良去他家里,慢慢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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