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方大亮,杜思薇便在院中见到王衡。
对方明显精心打扮过,昨日还穿着打了补丁的粗布衣裳,今日便换了身月牙色的绸缎长袍,腰系玉带,头戴同色发冠,就连眉毛都精心修剪了一番。
只是,他身上穿的大抵是找同窗借来的,并不合身,套在身上空空荡荡,配以那张凹陷的大方脸,活像是一根裹了糖纸的六边形棒棒糖。
“思薇表妹!”
“六边形棒棒糖”凑近杜思薇,一双恨不能掉出眼眶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我已经备好马车了,就停在书院前,咱们快走吧!”
“好!”杜思薇点点头,不着痕迹拉开二人距离,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羞怯神情:“你能不能让车夫将马车赶到后院来?我怕……”
“你怕什么?怕别人知晓你我一同去参加百花节?”王衡逼近一步,面上笑意收敛,带着几分戾气:“你觉得我拿不出手?”
闻言,杜思薇太阳穴“突突”直跳,恨不能当场冲回闺房搬出铜镜给对方照上一照。
可想到自己的计划,她还是压下脾气,佯装嗔怒地横了男子一眼,娇嗔道:“你若不愿那便算了,反正那些人瞧见我的容貌来纠缠的人是我,你又不受半分影响,你自不必管我死活!”
“你……”王衡一滞,想起书院中见过杜思薇容貌的书生们对杜思薇的评价,以及自己昨日提及要与杜思薇共赴百花节时众人怀疑的眼神,心中不免动摇。
叫众人瞧见杜思薇与他一道出行固然有面子,可若是叫书院中的纨绔瞧上杜思薇,难免人会被强抢了去,他还想做杜尚书的乘龙快婿呢!
思及此,王衡变脸般换上温柔笑容,软着声音道:“既会叫你受影响,我自是不能不管!”
言罢,他快步行出院子,让车夫将停在前院的马车牵至后院。
杜思薇莲步轻移动踏上马车,在王衡斜对面坐下,尽量拉开二人距离。
“驾!”车夫甩动马鞭,架着马车朝山下赶去。
经过书院大门前,能听得外头传来调笑的声音。
“王兄,你不是说杜姑娘今日会与你一道参加百花节吗,怎的不见杜姑娘?”
“张兄,你莫要再提此事,王兄那是读书读得犯癔症了,如杜姑娘那娇花般的女子能瞧上他这么个形容枯槁的病秧子?”
闻言,王衡面色骤变,起身就要唤停马车。
“表哥!”杜思薇执帕虚按住男子肩膀,不赞同地摇摇头,低声道:“他们这是在激你呢,你可千万别上当!”
“没事的,叫他们瞧见马车内坐着女子就成!”王衡说着,伸手朝少女柔软的小手抓去,却是扑了个空。
“你傻呀!”杜思薇含娇带嗔地横了男子一眼,眼中藏着几丝幽怨:“马车内坐着个女子,便是我了?倘若他们要你继续自证,难不成你真要将我漏出来给他们瞧?”
“表哥,你心思也太单纯了些,瞧不出那些人心有妒忌,故意使坏吗?”
“这……”王衡眼珠子转了转,熄了让马车折返回去的心思。
他看向坐得离自己颇远的表妹,起身与之坐到同一边。
杜思薇头皮一麻,在对方伸手来捉自己的手之际猛然起身,换到相对较远的位置坐下。
王衡面色微变,拉长张脸道:“思薇表妹,你这是嫌弃我?”
“表哥这是说的什么话?”杜思薇秀眉微蹙,摆出一副羞恼模样:“你我还未定亲呢!”
“你我既两情相悦,成亲是迟早的事!”王衡说着,直接朝少女扑去。
杜思薇下意识起身要躲,忽的马车狠狠颠了一下,似被什么东西撞到。
她身形一个踉跄,借着马车颠簸的惯性将朝自己扑来的王衡脸朝下按在软垫上,自己则趁势稳住身形。
与此同时,马车外传来陌生男子暴怒的声音:“你怎么赶车的?”
“抱歉抱歉,小的并非故意,还请好汉莫要怪罪!”车夫连连道歉,却被对方一把挥开。
“道歉有个屁用!”壮汉猛然掀开帘子,视线在倒在软垫上的王衡与站着的杜思薇之间来回转动。
“思薇表妹!”王衡一骨碌翻身坐起,将杜思薇往车厢外推,同时自己朝后缩去:“这是你的马车,你快跟那位好汉道歉!”
闻言,杜思薇侧目,不可置信地看向躲在自己身后哆哆嗦嗦的男人。
她知道王衡不是东西,但没想到对方如此不当人,遇上事甚至不敢上前交涉,直接将心上人推出去挡灾。
“格老子的,老子最是看不起你这种躲女人身后的软蛋!”壮汉朝地上啐了口,猿臂一展,拎小鸡仔子似的将王衡从马车上拖下:“敢撞老子的汗血宝马,老子今日非扒了你一层皮不可!”
“思薇,思薇,救命,你快救救我!”王衡朝表妹伸手,不住高声哀求,见她无动于衷,又扭头冲壮汉道:“好汉,车上美人是我表妹,是我未婚妻,只要你不同我计较,我便将她送给你,你想怎么玩都行。”
帘子缓缓垂落,隔绝了王衡的丑恶嘴脸,却隔不断他凄厉的惨叫声。
杜思薇深吸一口气,掀开窗帘朝外看去,没看到被殴打的王衡,反对上周灿生温和的眸子。
四目相对,她微微一愣,旋即莞尔笑道:“有劳周公子费心了!”
“无碍!”周灿生拍了拍自己身边跟着的骏马,温和道:“快下来吧!”
“好!”杜思薇跳下马车,三两步奔至马前,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
见状,周灿生眼底闪过一抹惊艳:“我还担心姑娘不会骑马,没曾想姑娘身手如此利索。”
“以前在书院中骑过驴和骡子!”杜思薇轻巧言罢,夹紧马肚往山下赶去。
周灿生拍马跟上,眼底欣赏愈浓:“方才闹那一出可有吓到姑娘?”
“有点儿!”杜思薇点头,由衷道:“那壮士生得人高马大的,乍一出现,我还真以为碰上恶人寻事,不过他瞧我的目光并无邪气,倒是叫我心安不少。”
说到这,她忍不住看向身边男子:“我是真真没想到,公子会直接派人来打他,毕竟你与王衡之间无冤无仇。”
“我与他是无冤无仇,可我瞧不上强逼民女的恶棍,正好借此机会给他吃点教训!”周灿生笑眯眯道。
“公子就这般信我?”杜思薇微微睁大眼睛,眸中是难掩的诧异。
周灿生侧首对上少女投来的视线,望着对方澄澈的眸子,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告诉对方真相:“王衡在来丹霞书院前曾常住宣称,在那里,他不仅是烟花柳巷的常客,还染了一身脏病,如今暴瘦至此,便是脏病所致。”
闻言,杜思薇面上血色瞬间褪去。
王衡有脏病一事小说中并未描写,反倒是原主记忆中养父母曾提及,王衡生得瘦弱是先天病弱加上读书过于刻苦所致。
如此看来,养父母是在明知王衡有脏病的前提下强行逼着原主与王衡在一起,他们不是要将原主往火坑里推,而是要将原主往十八层地狱里推!
杜思薇握着缰绳的手不断收紧,再收紧,直到指甲深深嵌入皮肉尤未觉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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