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位于江州境内,早在大楚年间时,江都本身就是大楚京师,故而江州顺理成章地成为直隶州,及至大郑改立东都为京师,才将齐州和燕州的一部分单独划分为新的直隶州。
直到现在还有南北直隶的说法,北直隶自然是指如今拱卫帝都的直隶州,而南直隶说的就是江州。
当年陆谦于江都起事,以大江为界,与萧皇一南一北两分天下,江州正是他的屯兵所在,定鼎一战之后,陆谦覆灭,大齐立国,江州驻军被裁撤大半,就连水师精锐也在征伐卫国时被魏王萧瑾带走大半,如今的江州可谓是文重武轻到了极点,已经是几十年不闻金戈铁马之声。
一行人入了江州境内,走走停停,似是游山玩水一般,为首之人是一名相貌雌雄莫辨的年轻人,一身黑色锦衣,骑在一匹漆黑骏马上,身形随着马背左摇右晃,整个人显得好生懒散。
除他之外则还有八人步行,堪称是“奇形怪状”,有衣着裸露到让正人君子不敢直视的妖娆女子,也有俊俏到比女子还要秀美三分的少年,有身高九尺的壮汉,也有翘着一撮山羊胡子的花甲老者,有全身覆盖在铁甲之下的武士,也有头皮泛青的赤脚僧人,最后则是一对堪称是神仙眷侣的夫妻,男的自然是玉树临风,手持折扇,女的也是娇俏可人,手捧一支玉箫。
除了这九人之外,还有一辆马车,马车中束缚着两人,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女子和一名还未及冠的少年。
走在最前面的年轻人明显与后面众人拉开一段距离,兴许是觉得坐着不舒服,干脆向后转过身来,躺在马背上,懒洋洋道:“老六,前几天那些人的身份打探清楚没有?”
在江湖上,论资排辈可不是看年龄,而是看各人的本事实力,实力冠绝的,哪怕是个十岁稚童,那也是魁首人物,实力不济的,哪怕是个耄耋之年的垂垂老朽,也只能站在一旁听别人的号令。
那名留着山羊胡的老者回答道:“是剑宗的人,江南素来就是剑宗、白莲教和闻香教的地盘,不过后两者在定鼎一战后便四分五裂,有一部分不愿归顺朝廷,逃往西域,剩下的这部分大多时候也只是蛰伏,远不如剑宗上下齐心。”
年轻人哦了一声,脸上笑意温柔迷人,啧啧道:“原来是剑宗,这可是当年的九流之首,出过上官仙尘这等大人物,就算是现在势微也仍是底蕴深厚,玄教教主慕容玄阴和道门的太乙救苦天尊先后赶赴江都,竟是全部铩羽而归,这可是两位十八楼境界的大高手,而且都是位高权重之人,远非孤家寡人的散仙人物可比,若是上官仙尘或公孙仲谋在世,自然不怕他们,可剑宗现在不过是一群孤儿寡母,怎得还有如此实力?想不通啊,实在是让人想不通。”
身高九尺的汉子咧嘴笑道:“老大,江湖传闻那剑宗的宗主夫人曾与道门的掌教真人定下婚约,说不定就是她去求了掌教真人,以掌教真人天下第一的境界实力,两位十八楼境界的大高手自然不能奈何剑宗。”
年轻人白了他一眼,妩媚天成,“蠢货,先不说道门掌教真人一心求飞升,轻易不会下山,就算真的下山,慕容玄阴也就罢了,那太乙救苦天尊可是道门中人,难道那道门掌教还会对自己手下的人出手不成?”
妖娆女子笑道:“这可就说不准了,男人嘛,从来都是见色忘义之辈,那剑宗夫人既然是他的旧爱,休说是几个同门中人,便是亲老子来了也是照打不误的。”
那稚嫩少年接过话头,小声道:“慎言,慎言,我听说到了掌教真人这等临近飞升的修为,凡是提起他的名字,他便能心生感应,提他之人的修为越高越是如此,而且他的生身之父叶重早已亡故,你这般议论他和他的亡父,你就不怕他招来一个天雷劈死你?!”
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妖娆女子也不敢不信,缩了缩头,咕哝道:“掌教大人是天上的神仙人物,大人有大量,怎么会与我这等小角色计较,骑在马背上的年轻人见此情景,嗤笑道:“瞧你们这点出息,我估计不用道门掌教出手,随便来个什么大真人,你们就得吓得跪地求饶。”
稚嫩少年嘿然道:“天大地大,活着最大,只有活着才能去求那长生大道,才能去逍遥快活,老大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年轻人用鼻音轻哼了一声,仰头望着高阔天空,感叹道:“是这个道理没错,什么陆地飞仙,什么飞升神仙,若是不能活着,都是镜中花水中月。上官仙尘怎样,举世无敌又如何?还不是身死道消,就连他的剑宗也险些倾覆。想那道门掌教真人和萧皇曾经双骑并行入中都,两人当时是何等意气风发,再看如今,萧皇已作古,掌教却有望去天上做逍遥人,两者之间又岂止是天壤之别?”
老者见一众人越扯越远,不由清了清嗓子,强行插话道:“前尘往事不去多说,只说当下,剑宗势微,那只是相对于道门而言,对于我们来说,剑宗仍是高山仰止,不说剑宗本身即是宗门,只说它掌管江南的丝绸、盐铁、米粮和海运生意,那便是富可敌国的家当,只凭银钱就能砸死我们,若是引来了剑宗窥伺,我们此番江南之行怕是要平添许多变数。”
年轻人眯起眼睛,缓缓说道:“我们这点小阵仗,还惊动不了张雪瑶,我听说最近有个剑宗少主横空出世,很是不凡,先是孤身一人突破镇魔殿的层层阻拦从西北来到江南,然后又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手掌剑宗大权,这次若是剑宗出手,八成就是此人的意思,我也正好想会一会这位剑宗少主,看看他是否真如外面传得那么厉害。”
神仙眷侣中的男子合拢起折扇轻轻怕打着手心,微笑道:“就怕那位剑宗少主避其锋芒,自己不敢出头,只是手下的人过来送死。”
持玉箫的女子道:“不过听说那位剑宗少主曾经亲自手刃了一位人仙巅峰的高手。”
年轻人从马背上坐直身体,讥讽道:“我没将他放在眼里,我还是更想领教一下道门齐仙云的手段,前几年我曾在临仙府与齐仙云有过一次交手,输了,那小娘皮对外宣称是人仙境界巅峰,实则一只脚已经踏入地仙境界,现在几年不见,怕是已经成就地仙境界。只是齐仙云我都不怕,还会怕他?”
说话间,年轻人手中出现一柄长剑,横放身前。
其余八人看向此剑时,眼神中都有毫不掩饰的忌惮。
他们八人无论相貌还是出身都毫不相同,但有一点相同,那就是都曾败在此剑之下,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成了此人的属下,随他从西北千里迢迢来到江南。
此剑名为紫电,剑长四尺,柄长三寸,通体紫色,应天雷之气而铸,剑出如电。
细细说起来,此剑与剑宗还有莫大关系,乃是剑宗十二剑之一,与另外一剑青霜齐名,并称为紫电青霜。
这年轻人不知是何方神圣,携带紫电横空出世,当徐北游还在丹霞寨中苦练公孙仲谋留下的剑谱时,他已经一剑败尽西北塞外地仙以下的各路高手,闯出了偌大名头,得了一个卧虎的绰号。
年轻人抬头望着天际边划过的一抹流光,轻笑道:“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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