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人之将死——鸾栖
“姑娘,已经到了。您可以进去了。”
染素汐的呼吸莫名紊乱起来,她颤抖着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道:“百杳……咱们还是回去吧。”
“等姑娘解决完心里的疑问,小的再送您回去。”
她没有疑问啊……从头到尾,她都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嘴。
“姑娘尽管大胆地朝前走,小的会一直在门外守着的。”
染素汐充耳不闻,绣鞋中的脚趾死死抠进地面,不动分毫。
“姑娘这个拿好了,关键时候可以救你一命。”
染素汐看着手里的油纸包,心里更加发怵了。
“不就是在鸾姨娘受刑前来看一眼嘛,怎么还会威胁性命啊……”
“姑娘您还是快些进去吧。对了,稍后二爷也会过来。”
一听到江聿谨会来,染素汐慌乱的心神稍定。
她咽了咽口水,“我进去一会儿就出来了……百杳你千万别走。”
“放心吧姑娘。”
百杳越这么说,染素汐越不放心。
吱嘎——
屋内没有烛火,染素汐仅能靠着电闪雷鸣的光亮搜寻着鸾栖的身影。
忽然,她的鼻尖动了动。
隐约间,似乎嗅到了鸾栖身上的花香气。
“姨娘?”
她大着胆子摸索而去,“姨娘,你在这里吗?”
“你来做什么?”
猝不及防的声音让染素汐浑身一个哆嗦,险些跪倒在地上。
她绞紧手里的油纸包,尽可能地柔声道:“小女来看看你。”
“看我的笑话?”
“素汐从来不觉得姨娘是笑话。”
伴着一声哂笑,鸾栖点燃了火折子。
微弱的光影下,鸾栖的脸白得瘆人,丝毫没了平日里的红光满面。
“姨娘,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问。
“少在那里假惺惺了。说吧,你想做什么?”
“小女是来问姨娘你是什么命格的。”
鸾栖无言:“……”
“小女偶然听闻神隐寺的住持曾经为姨娘批过命,而且好像还很准,所以就随口问了一句姨娘是什么命格。可惜,没人知道。”
鸾栖狐疑地问:“电闪雷鸣的,你担着被罚的风险跑来这里问我命格?”
染素汐弱弱地“嗯”了声,手中的油纸包都快绞烂了。
“戊午,戊午,丁未。”
“多谢姨娘解惑。”
话落,染素汐逃也似的就想离开,却被鸾栖唤住。
“染素汐,你到底是聪明还是蠢?又或者说,我都要死了,你还来故意耍我?”
染素汐沉默片刻,说:“姨娘的今日处境是你自己的选择。虽然结果不好,但至少你曾有能力选择过。小女不觉得姨娘可怜,也从未想过耍谁。”
又是一道闪电,照亮了她的脸。
鸾栖像是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般,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笑道:“你羡慕我?呵呵,我竟然还值得你羡慕?”
“小女羡慕姨娘有胆子在康庄大道和末路穷途中,选择了后者。
羡慕姨娘明明早就有机会迷途知返,却仍旧视而不见。
小女羡慕姨娘肆意的这几年……但是羡慕只是羡慕,并不代表认同。”
染素汐抿了抿唇,又道:“从偃月湖回来的马车上,姨娘曾说,不久的将来我也会同你一般,走入绝境……”
鸾栖问:“难道你不会吗?”
染素汐摇头,坚定地说:“不会。我不如姨娘果敢,我很怂,很怕死。我可以忍受落空的谷欠望,却不能看着自己走向死亡。”
“说得好听。咳咳咳……”鸾栖用袖口掩唇咳嗽起来。
随着她的动作,手里的火折子掉到地上,熄灭了。
“你要真的是个胆小怕事的,怎么会一次次不听劝告,往外面跑?总不能是你,咳咳,喜欢被针扎指甲的感觉吧?”
蹙眉。
鸾栖竟然知道庄嬷嬷扎她手指的事情!
“若不是有这一次次的‘不听劝告’,小女怎么会知道大长公主殿下的容忍到哪里?”
鸾栖怔住,“你是故意试探她的底线?”
染素汐没有回答,只是眨眨眼,一副娇软无害的样子。
“哈哈哈,原来如此。说到底还是我小看了你啊!咳咳咳……”
“不。若不是我运气好……姨娘真的已经毁掉我了。”
世上哪里来的那么多好运气?
不过都是尔虞我诈,利用来利用去罢了。
“咳咳咳……呵呵呵……”
黑暗中的鸾栖一阵咳,一阵笑,像是疯魔了般。
染素汐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原来你不是我……咳咳咳……你也成不了我……呵呵呵……”
染素汐神色微动,“姨娘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成不了你?”
“呵呵呵……咳咳咳……”
鸾栖的声音开始扭曲,越来越瘆人。
染素汐当即决定不问了,待回去再思索鸾栖话中的深意。
刚跨出了门槛,倏地,斜刺里伸出一只大手拍到了她的肩头。
染素汐登时血液凝固,双腿脱力,直接往地上跪去。
江聿谨见状,忙伸手去捞。
不承想,染素汐惊骇之余,竟然没有忘记洒出手里的油纸包:“不要过来!”
“退!退!退!”
于是,温润如玉的江家二爷猝不及防地被面粉糊了一脸。
好险只是面粉。
百杳傻了眼:“爷……”
染素汐错愕地看着头顶辨不出眼耳口鼻的嘴脸:“二……二爷?”
江聿谨没有看染素汐,而是缓缓扭头,对上百杳张皇的眼睛。问:“你没和染姑娘说我会来?”
百杳的心里苦哈哈。
天地可鉴,他说了爷会过来的。但是,染姑娘显然是忘了。
百杳跪地:“小的愿意受罚。”
染素汐看了眼和自己齐平的百杳,跟着跪好,咬唇道:“二爷,都是小女的错,不怪百杳。”
江聿谨用袖子略略沾了沾眼睛上影响视线的面粉,而后垂眸看着脚边缩着脖子的染素汐,缓缓道:“确实是你的错。所以,姑娘愿意受罚吗?”
染素汐闻言,卷翘的长睫狠狠地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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